他想起母妃的嘱咐,以及那些歇斯底里地争吵,云澈迟疑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云璟。
他的母妃,一直都希望他能够问鼎天下,接替父皇的地位。
尤其是这些日子,他们但凡见面必有争吵,也见到了素日里严肃端庄的母妃发怒起来的模样。
毕竟,长幼有序,并且父皇早已立储。
他为何还要与大哥争什么,何况,他一向的志向,便只是造福百姓,他不管在何位置都能够造福百姓。
再者,他前头的人,是他自幼便敬佩的皇兄,因为他很强,他甚至没有母族的加持,一路走来全是凭着自己。
当初的东厂,那样的祸国jian佞是被他一人所除,那是何等艰难地事情。
只是,那边的,是他的母亲,母妃说的话,即便他再如何不认同,也不好如何,因为她即便再怎么不对也都是为了他好。
何况,皇兄的性子,虽然不说极其不好,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
若是知道母妃满腹算计,若是这二人对立起来,母妃……绝对讨不到半分的好,而且,皇兄也不会心慈手软。
毕竟是他的母亲,云澈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云璟看向他。
云澈回神,四目相对,他的眼中隐有挣扎和叹息。
云璟皱了皱眉,移开了眼。
突然时间矫情的。
那边的太医给皇帝吃了药以后,没一会儿,皇帝的Jing神有了明显的好转。
甚至连脸上都有了些光泽。
这个架势,云璟都要以为他还能撑许久了。
能撑着最好,小欢颜的孩子要出生了,他的忌日若是和他的孩子生辰在同一日,那才叫做晦气。
“看来我等新研究出来的药方是管用的。”
“陛下有救了……”
云澈听言,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走进来。
向云璟和云澈行礼之后,对云澈道,“王爷,娘娘那边突然身子不适,晕厥了过去……”
云澈皱了皱眉。
那太监道,“殿下,您也知道娘娘近来忧思过重,今日见陛下的情况恶化,大抵是心中还是念及着陛下……”
云澈皱眉,看向云璟。
云璟淡淡道,“你去看看把。”
云澈颔首,“此处,便有劳皇兄了。”
他走以后。
龙榻上的皇帝咳嗽了起来。
太医下去熬药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也跟着去拿刚煎好,一回便要服用的药。
一室就剩下他们二人。
“太子。”
皇帝声音沙哑地道。
云璟缓缓起身,“既然身子骨还能再撑一阵子,就不必费工夫说话了。”
“咳咳咳,不……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数,只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云璟眯了眯眼。
“太子,朕有话要对你说……”
云璟上前,皇帝对他心中的愧疚最深,尤其是要死的时候,那些情绪上涌几乎要把他淹没。
“太子……”
他伸手,想要拉住云璟的手。
但是云璟垂眸,觉得他那一双手肮脏。
若是此刻碰了,只怕是洗脱一层皮也洗不干净,于是他反而还后悔了两步。
皇帝咳嗽得更严重了些。
“你终究,终究还是如此恨朕。”
云璟敛眸,“你想太多。”
他如今已不想费工夫去恨他,毕竟,他如今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还有妻儿要顾,没空将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若能有机会重来一回,朕,朕必不会让你们母子,变成如今这般,朕,甚悔。”
“悔?”
与其说是悔,不如是看他杀了这么多人,觉得怕了吧。
“朕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只是,事到如今,还是有些,有些放不下,天启,朕,朕便交给你了,还有澈儿,澈儿是好孩子,诺儿,诺儿虽年轻,但也是个可靠的孩子,日后,一切便交给你了。”
云璟目光微凉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昏庸荒唐了半生,临死前倒是想做一位君主了?可笑,可笑至极。
皇帝突然有些难受,咳出了一口鲜血,他对云璟道,“太子……小璟……你,可否再叫朕一声父皇……父亲亦可……”
临死之前,对他的所求竟是这个?
云璟道,“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好好歇息吧,说这些做什么?”
皇帝看着他,眼中地哀求愈发浓重,但是云璟就是没有如他的愿。
皇帝看着他,知道自己到底是得不到他的原谅了,他的手,垂下。
闭上了双眼。
云璟站在原地,寝殿里静得厉害,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没有听见。
很静,静得只怕有一片叶子掉落的声音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