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看着他眼神灼灼,口中又一顿胡话,绯红爬上了面靥,又想起自己还气着,扭了脸不去看他,连怀衍这下便察觉到不对了,原本跟她各自坐在马车一侧,如今却向她坐近了些,也还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俯身问道:“五表妹是心情不好?为何今日看着不似往日般开心?”
阿鱼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又恼怒起来,转头就向雁影身边靠去。
连怀衍此时更确定了,莫非是在生自己的气?也不好再凑过去做那孟浪样子,只小心问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我给你送去的那些糕点不合你心意?还是说那几支绢花你不喜欢?”
阿鱼听着他的语气也有些动摇,只是昨日连二太太说的话实在叫她心中苦闷,又听得他在耳边哀求,忍不住转身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目灿寒星,正灼灼逼人地盯着自己,哪有语气里那么卑微,又不想理他,就听他笑道:“我就知道五表妹是生我的气了,嗓子伤了应也是哄我,不过是不想跟我说话罢了。”
阿鱼被他说中也不另生恼意,叫雁影坐到车外去,淡淡道:“《诗》云:‘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果真不假,不过婚事刚定,表哥就想另抱佳人,这事如今也不该我管,只是你却是怕我不应般,要叫二舅母来通知我,我竟不知你的话有几分可信了?”
连怀衍听得茫然,虽是头次见她这般情态,也顾不上新鲜,忙解释道:“我并未想要其他人,我娘昨日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阿鱼细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便道:“二舅母说你此去成都府赴任,想从连家挑个人跟去,此事若是你来跟我说,我自然没什么二话,你却要二舅母来告诉我。要么你带了人去别让我知道,要么你好好来跟我商量,只通知我一声,这叫什么事?”
连怀衍却是冤枉得很,着急辩解道:“此事我毫不知情,我也从未想过要挑个人带去成都府,我这二十年来,挂怀的就一个你,旁人哪里入得眼,此去蜀地,我只想济世为民,心中绝无秽念。”
阿鱼的神色不悲不喜,连怀衍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便诚恳道:“五表妹,我幼时读书,仰望我祖父,再至少时,读书便只为济世,如今得以入世,便只做此念,断不能将为官与酒色相混为一谈。虽不该妄议家中长辈,可他们行事我确有不喜,这也叫我厌恶声色,遇你之前,尚恨风月事污秽,若不是你,我挑个人去又拿来做什么?”
阿鱼观他诚恳,信了几分,只是又道:“可是昨日二舅母同我所说,言之凿凿,我怎知你今日不是哄我开心,我并非要你一心一意只我一人,只是你若真看重我,便该与我做个商量,你若要纳妾,我也不会不许。二舅母昨日还说你带去成都府那人,三年之后回来便由我处置,这我是做不来的,那人若是无错,我便不该去伤她。”
“这应当是我娘自己的想法,回去我便拒绝她。”
阿鱼不置可否:“杜家是不让学《女诫》《女则》这些的,你要叫我一味盲从你我做不来,三年之后你回来,身边多个什么人我也不怪你,但是多的这些人里,你若是不同我商量过,我就是违背义父义母,也要将这门婚事退掉,若退不成,我就是进家庙去守一辈子,我也不受这委屈。”
“我不会的,不会的。”连怀衍看她眼底沁了水珠,痛惜得不行,又恨未成亲不能揽她入怀安慰,便半跪在她身前,将手置于她膝上,抬头看着她许诺,“我绝不会叫你委屈的,家中能做我主的只有我自己,我只想你念你一个,我不要的谁都不能强求我。”
“五表妹,不要气了好不好?”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膝。
阿鱼低头看他,看他如此可怜,便轻轻用帕子拭去眼角的shi气,对他点点头,又看到他手腕上被长命缕勒出的痕迹,指着问他:“疼不疼?”
“不疼。”
“骗人。”她嗔了一眼,伸手去给他解开,却是打了死结,再解不下来,带了些愧意问:“解不开了怎么办?”
“解不开就解不开,等到了汴河边上,割断扔河里去。”这是端午的习俗,将五彩长命缕扔到河里,让河水冲走疫疾。
阿鱼点点头,又叫他起来,“这样叫别人见了像什么样子。”
连怀衍却是有了新的体会,不肯起来,只紧紧盯着她看,阿鱼脾气都发过了,也不再羞怯,大大方方叫他看,“表哥趁今日好好看吧,下回再看就是三年后了。”
连怀衍见她发了回脾气便不再同他生疏了,惊喜道:“我不信姑母这般狠心,往后我日日往杜家去,要是不让我去内院我就在外院长跪不起。”
“还要日日去吏部点卯呢,若是官家上朝起意叫新科进士列班,你五更就得去了,哪能天天来。”
“等吏部散衙了再来也行,在路上就叫垂文去樊楼叫上一桌好菜送到杜家来,姑母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外院吃,晚上也不回去,住在外院客房,反正有我的屋子。”
“我回去就叫太太把那屋子收拾了,不许再……”
雁影在外面坐着听到里面二人孩童如一般地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