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妈把你养得实在是天真过头,这样不好。”晏穹宇说,“晏温,你骗不了我,你身上也有我的血。难不成你要跟我说,他就是那位’很特别的人‘?”
寂静。
和宋明栖的相遇充满了偶然性,如果再来一回的话,连晏温都不能保证事情的发展会不会有当初那样的幸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强烈的目的性接近宋明栖的,不在乎过程,只要一个结果,就如晏穹宇说的那样,他们说不定就是一种人,这一切是他自我沉浸而产生的幻觉。
晏温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通明,突然感觉到所有的光正在背离他往方向而去,留下的只有无限的叹息和没有由来的烦闷。
晏穹宇整理了一下衣服,掸去上面的褶皱,说道:“人的生命中会有很多个特别的人,二十岁的梦泽对当时的我来说很惊艳,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我被吸引,被她改变,想要做个更好的人。但是最终还是——”
烟火齐声绽放在夜空之中,喷溅出来的火星如同埋在黑暗中的定时炸弹,毫无预兆地惊扰到每一个角落。
晏穹宇的右手掌心有一道疤,是温梦泽拿碎瓷片划伤的,伤及肌理,很难愈合。除此以外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是争吵时遗留的,有些是为了保持冷静刻意如此。他小心摩挲着掌心这道凸起的增生疤痕,想了很多,说道:“你留不住一个本就向往自由的鸟,即使你做了那么多,把自己削成最适合她的巢。没用的,她还是会爱上其他人。投入更多的情感就意味着失望越大,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被拖累的废人,毕竟之前你已经让我够失望了。”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她不听话,她背叛了你,等等。”晏温闭上眼睛,慢慢感受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但是这改变不了你对我妈做的那些事情。你把她藏在医院里,整整十年,禁止她和外界往来,顶用她的名字,好让你自己跳脱整个事件的干扰,现在才开始暗示自己这些都是她的错?事实上她什么都没做错,唯一做错的就是爱上你这种怪物。”
“以及,生下我。”
晏温睁开眼睛,令人窒息的雨夜裹挟寒冷再次席卷而来,不禁浑身战栗,身上的热量在一点点变少。
亲情能够承载的语言数以万计,尤其是母爱,似乎不需要任何前提和理由,从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从选择当一个母亲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宿命了,弹钢琴的手要学会照顾一个柔弱的婴儿,深情的眼睛要时刻等待半夜可能哭啼的小生命,感春悲秋的性格要变成在寒冬中岿然而立的那棵雪松。
还有很多,比如身体外表、兴趣爱好、行为习惯,等等。而这些骇人听闻的骤变都被轻描淡写地称之为“母爱”。
每一次的诞生都意味着另一场葬礼。
长时间的沉默让晏穹宇失去耐心,不过他逐渐明白了晏温话语中的那些小刺,眼中再次聚集起烫人的光,问道:“你……温梦泽跟你说过什么?”
“你指的是她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吧。”晏温露出一副得逞之后的笑容,“怎么了,后悔没对我好一点?”
晏穹宇很少流露出内心的感情,他拿起烟盒,打开,合上,重复几次,直到寂静再也容纳不下频繁响起的“咔哒”声,烟盒掉在地上,再也拼不回去了。稀薄的白雾漂浮在上空,这场争论毫无意义,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看似紧密相连,实则是两条永不会交集的平行线。
离开之前,晏温最后说道:“顺便告诉你,我复制了一张储存卡放在宋明栖那里,敢动他你就试试看。”
远处的热闹还在继续,车灯在山脚如群星般不断闪烁,后半夜的Jing彩仍在继续。晏温没走几步就被不断涌过来的人群截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想他好像是闯了一个大祸,如果现在转身一定会被晏穹宇抓个正着。
不过,宋明栖先发现了他。
“喂,你怎么说跑就跑,害我找了你半天……”
“我出来透透气。”
“那你的脸怎么回事,这么苍白?”
“……风吹的。”
宋明栖先是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迷离的双眼将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以显微镜的程度仔细端详,紧接着笑了一声,浓厚的酒Jing味呼之欲出,说:“你可不能着凉感冒啊,我的小少爷!免费给你暖和一下!正好也借我凉快凉快!买一送一,是不是很划算!”
晏温的脸被他挤成一个白乎乎的团子,两个黑色的豆豆是眼睛,此时此刻正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离谱。
“喝醉了”三个字就像是万能的免责声明,无论发生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事后总能有一线生机挽留局面。宋明栖楞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松开手,结结巴巴说道:“啊,那什么,谢谢啊,我感觉好受多了!你就先回去吧,明、明天见……”
晏温无奈地笑了,竟然觉得结束得有些太快,“就这样?”
“不然呢,你别想多了!”
“你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