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人和季爹爹是差不多的年纪, 但是清瘦。他身子骨板直, 眉宇之间可见少年英姿,非常认真严肃。
季护龙一见着她就喜上眉梢:“宝儿, 快让爹看看,这几日是不是又瘦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迟惊鹿有点不好意思,她小声道:“爹爹, 我很好, 吃得可饱了。”
迟惊鹿一副小女儿模样,又很有礼貌, 戚老爷夸赞她“乖巧有礼,举止雅致”, 她甜甜地谢过了。
戚行肆笑着看她,少男少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似乎比以前高了一点,不如以前圆润, 下颌瘦了许多,连裙摆都短了,刚刚遮住脚踝,打在绣白的鞋面上,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既然见过了,接下来便是两家父母商议婚事。因为婚约是早就定好的,又听下人说,两个孩子这段时间常在一起玩,很合得来,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不必像陌生人那样一点点接触。季夫人早逝多年,戚夫人尚且在娘家,下个月才到金陵,所以干脆就由两位爹爹谈。
迟惊鹿立在爹身侧,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爹,我有话想同你说……”
季护龙握住少女的小手:“宝儿,你和戚公子先出去,等爹爹说完了再来。”
迟惊鹿急了:“可是我……”
季爹爹捏她的手用力了几分,迟惊鹿惊讶地看着他,他似乎早就知道她有话要讲,眼神很柔和:“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一会儿再说,那可就晚了呀。迟惊鹿没动,她实在是不想走。
“小鹿,”戚行肆要出门时想跟她说话,才发现她没跟上来,便叫她,“咱们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丫鬟笑眯眯地一福:“小姐,这边请。”
迟惊鹿噎了一会儿,知道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好说什么了。
外头的阳光正好,快要九月了,尚是盛夏,一缕缕阳光照在身上,是炽热的干净。
戚行肆和迟惊鹿并排走在长廊中,踏着青石板的长砖,竹叶疏影子刚好洒下来,映着廊壁上石榴形的镂空花纹。宛若青梅竹马的少男少女,害羞地互不向看,各怀心事。
这幅画太美好,让人迟迟不想打破它。
迟惊鹿脑子里一片混沌,只顾着低头走路,裙摆擦过鞋面,引得阵阵风声。
戚行肆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出声叫住了她,声音很轻,像顽皮的孩子看到吹起来的泡泡,想把它抓在手里,却又生怕它破了,不敢触碰。
“小鹿,你不高兴?”
迟惊鹿站住,没回头:“我们不是说好了,谁的父母谁解决,要让他们出面悔婚?”
戚行肆看着她:“小鹿,那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上早就定好了的,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是不是?”
迟惊鹿感觉自己几乎是在冷笑:“我知道你要说这些。”
戚行肆没说话,他行事向来放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因出身高门,又是家中独子,压根不用看人脸色,他想怎样,说一声便是了。
现在他站在廊下,劲装上有竹叶的影子,束腿上的飞鹤银光闪闪,该是儒雅俊秀的天之骄子,被众多女子追捧的,可不知道为何却显得那样孤寂单薄,只是一阵微风,他就要立不住了。
迟惊鹿微微侧脸,并不看他:“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骗我?”
明明说好了的,要一起努力搅黄这门亲事,便是不作妖也就算了,为什么要主动上门提亲,而且根本不提前知会她一声?
她沿着劲俊轻快的银鹤向上看,少年的眸中是忧愁的水色,可她一点也不想顾及:“如果你能先告诉我,我们也好有个对策。戚行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
她忍了忍,终于还是说道:“根本就是想把这事儿办成了?”
被戳中心思的少年猛地抬眼,一颗心脏跳得非常剧烈。
迟惊鹿别过脸去,心中已经了然:“你既然不想娶亲,也不喜欢我,干嘛要这样?强扭的瓜一点也不甜!”
他好玩,她知道,可再贪玩也不该犯下这样荒唐的错,岂不是误了两个人的终身?
戚行肆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小丫头:“我没有不喜欢你。”
迟惊鹿身形一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戚行肆抬起腿,长腿上的银鹤展翅欲飞,直到她身边才落脚停下。他弯弯唇角,却并没有在笑,他缓缓抬起手,为她擦去脸上已经干掉的泥点子:“意思就是,我想同你成亲,想同你履行我们的婚约。”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迟惊鹿很不适应,轻轻一闪就躲避开了。戚行肆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会儿才放下:“我们成亲吧,好吗?”
迟惊鹿刚开始是震惊,过后是生气,气极反笑:“你答应我的事儿,不作数了?”
少年低低道:“不作数了,可以吗?”
迟惊鹿彻底无语:“我说不可以,有用吗?你都拉着你爹上门提亲了,我不同意,谁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