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赤溪军哼着回家的歌谣, 笑得干净又纯粹。虽然已经疲累至极,可只要朝着金陵的方向,他们就永不停歇。
夕阳西下, 是血的颜色。
“水几绕,山几重, 何处方是金陵城, 访名都, 寻形胜, 虎龙倚江东, 一河星,两岸火, 川流满夜灯……”
忽然间,巨大的白光笼罩了整支军队, 白色烟雾逐渐升腾,形成不规则的圆形, 雾气一路炸开, 在地上结出许许多多漂亮的花。
那些碰了花朵的将士,瞬间被灼伤, 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忠诚的副将连滚带爬,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男人此刻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宴大人, 朝廷派来的不是援军,是来剿灭咱们的!我们中计了!”
宴声挣扎着保持清醒,他只能模糊看到地上的花,是紫色的, 花瓣有六片。
少年躺在床上,额头布满冷汗。梦境像一层黑雾笼罩着他,整间屋子都散发着浓重的戾气。
虚幻梦境和痛苦回忆缠绵交织在一起,他仿佛入了无人之境,脚下踩着的是缥缈的云,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直到门外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噩梦:“宴声,你在吗?开门呀,我有事找你。”
那声音如同一缕强光,横冲直撞地破开了黑雾,硬生生把他拉了出来。
少年大口呼吸着从噩梦中惊醒,沉沉的目光扫过小木屋。身下是铺着带花布的床,被子是蓝色的,上面印了白色的小菊花,烛台是金色的,上面插了半只红色的蜡烛,看起来好温暖。
那些黑暗一下子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稳踏实的感觉。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季府。
迟惊鹿今天是给宴声送温暖的。她背着布包,翘着小脚等了一会儿,门开了,露出少年一张坚毅俊秀的脸。
小丫头清脆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娇憨,她拍拍身后的布袋子:“我就知道你在的!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径直飞奔到桌边,把肩头的布袋子卸下,摊开到桌面上。
叮呤咣啷一顿乱响,是尘世才会有的扰民的声音。宴声只觉得两只耳朵听得更清晰了,那声音凶神恶煞的,仅存的一点点噩梦也从耳间悄悄溜走了。
迟惊鹿一样样数着:“这是大哥给你的,二姐的,三哥的……”
她怕宴声会拒绝,就先发制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还特意强调这些都是哥哥姐姐用不上的东西,可以卖掉换钱,帮助他救妹妹。
“我之前可是同你打过招呼的,你同意了的。”小丫头两只雪白的足尖并在一起,小声道。
宴声垂眸,目光落在她搜罗来的“宝贝”上,的确是值钱的物件。他眼睛闪了闪,避开她探究的神情,当初一百两银子不过是他信口胡诌的,她居然真的信了,还帮他筹钱。
迟惊鹿看他不说话,还以为是钱不够:“宴声,你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帮助你救妹妹的,等你把她从王府赎出来,也不要担心流落街头,你们可以一直在季府住,想住多久都行。”
少女说得很慢,很认真,她的声音嘹亮如同莺雀,语调却非常和缓,像春风一样吹在人脸上,温温柔柔的。
两瓣粉唇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宴声听不清楚,只听得她说:“宴声,不要怕,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看不起你们了。”
宴声定定地看了迟惊鹿一会儿,沉yin片刻,一甩长袍单膝跪地,他的身姿纤长有劲,动作非常利落,如同出鞘的尖刀。
少年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八小姐,有件事我想同你讲……”
“轰隆”!
一声巨响,打断了宴声的话,少年睫毛轻颤,不满地朝外头扫了一眼。
迟惊鹿吓得从凳子上跌下来,一个没扶稳差点摔了狗吃屎。
迟惊鹿:我艹
刚要起身,又是一个“轰隆”!然后是接二连三的“轰隆轰隆”,简直要把天炸开了。
谁家大早晨的放烟花!!!
你当女娲补天呢???
待烟花燃尽,迟惊鹿稳住自己,摸了摸头上的小揪揪,确认形象完好,接着就站起来怒道:“这谁呀,想吓死人啊!白天放烟花,看得见吗你。”
她转身去扶宴声:“你别跪下呀。不至于不至于,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感谢我!”
宴声摇头,执着着不肯起身,非要说点什么。迟惊鹿一着急,干脆咣当一声也跪下了。
宴声:“……”
宴声皱眉道:“您快起来!”
迟惊鹿摆摆手,顺带着另一条腿也跪下去舒服点:“不行不行,你先起!”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行大礼,用老家的话来说是要折寿的。而且宴声来这么久,大家早就把他当朋友了,她怎么能受了这一拜呢?不行,绝对不接受!
宴声一言难尽地看着小丫头双膝跪地,他也赶紧把另一条腿放了下去,低下头,拱着手:“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