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很柔软,在少年压迫似的五指下有了褶皱。
季子星垂了眼,以微不可察的动作将宣纸铺好,再抬眸时,已经是风平浪静后的水面。他的眼神具有强大的迷惑性,可以瞬间凝聚风暴,也可以如同乖巧的小动物。
他抿抿唇,是乖弟弟的模样:“八姐,我在练字,马上要考学了,可我的字写的不好。”
迟惊鹿没多想,弯下腰寻找小兔:“我觉得你写的比字帖上的好看。”
兔子到处活蹦乱跳,在她怀里时还乖乖的,一进小白花的门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上蹿下跳,钻进床底快活似神仙,快把床板都掀飞了。
“哎呦……你给我出来!”迟惊鹿费好大劲才拽住兔子尾巴,她手心握着毛球,假装威胁道,“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给炖了做rou吃!”
小丫头伏在床底,背对着少年,烛光照耀下她的影子也爬在地上。
兔子终于被揪出来了,少女脸上擦了灰,小揪揪也有些凌乱,可一双杏眼笑得跟月牙似的,泛着细碎的光芒。水红的唇也翘起来,好像某种非常好吃的糕点。
季子星垂眼看着她,她头顶的乌发又黑又浓,诱惑着人伸手,摸一把,再摸一把。
“啊啊啊啊你怎么又跑掉了!”迟惊鹿气得炸了毛,钻到书桌底下,吭哧吭哧喊着,“你个小兔崽子不要等我抓到你!”
桌下是片暗影,只有少年干净秀气的黑靴,迟惊鹿虎视眈眈地盯着兔子,看着看着发现好像有点奇怪——
它鼻子上挂了一片红红的东西,是什么呀?
迟惊鹿下手稳准狠,一下就把兔子捉住了。小兔倔强地仰起头,叼了一片红色的荔枝皮。
迟惊鹿:?
她纤细的手指捏起果皮:“这是……”
季子星却像没听到似的,抢在她闭嘴之前问道:“八姐,这么晚了找子星什么事?”
迟惊鹿被他这么一问,立刻忘记了自己的疑惑,把荔枝皮一甩,神秘兮兮道:“来找你商量个事。”
“我觉得,让宴声在咱们府里打杂赚钱,很难救出他妹妹,所以我想……”迟惊鹿犹豫了一下,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词:“募捐!”
“我想让大家献爱心,帮他筹点钱。我有很多用不着的首饰,放着也是吃灰,可以去典当了卖钱,虽然不多,但也能顶点事。”
少年的眼中绽出一点星光,仿佛迷路的人看了前行的方向,他点点头,发尾轻轻甩动:“好啊,这样他很快就能凑够钱了。”
然后就可以头也不回地赶紧滚蛋。
迟惊鹿非常满意:“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走,咱俩去跟宴声说一下吧,他虽然落魄,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打招呼就把东西给他的话,我怕他会拒绝。”
她看见桌上有几张小白花练过字的宣纸,正好之前拿的她描完了,便伸手去抽。
“季子星,你再给我两张呗。”
谁知季子星却紧张地反手扣住,她费好大劲也没抽出来,倒是把桌子弄晃了,从宣纸下掉出几块新鲜的荔枝皮。
迟惊鹿:“?”
少年飞速从书架上拿下两本字帖,强硬地塞在她手里:“八姐,你练这个!”
迟惊鹿机械地点点头,没再问他要宣纸。她抱着兔子和字帖转身出门,心里想的却是——
小白花太可怜了,连吃个荔枝都要躲躲藏藏,生怕被她发现了。
惨,真的好惨,明天把她那份荔枝也给他送过来吧,小白花弟弟这么可爱,乖得跟兔子一样,他要吃什么都必!须!有!
多多的有!!!
少女鼓囊囊地离开了,七转八转转到了宴声的房间。
他住的是客房,和仆从的房间紧挨着,虽然不如季府少爷小姐们的房间那样华丽,但也朴素舒适。
迟惊鹿看里面灯亮着,敲敲门:“宴声,开门,我是小鹿!”
.
金陵最热闹的地方,到了晚上也是冷清一片。
茶馆后院,有一处破败的小屋,窗户纸很薄,风一来,就被吹得沙沙作响。
老人年纪很大了,满头白发,手臂上长出了褐色的老年斑。
他弯着腰,对锁眼对了半天,才开门进屋,又畏畏缩缩把门拴上。
“嚓”地一声,微弱的烛光燃起,他端着老旧的烛台,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发了颤,烛火因为他的动作而左右摇摆。
掉了漆的窗边坐着个少年,他一条腿屈在窗台上,一条长腿肆意垂着,一柄短刀玩得随心所欲,色彩鲜丽的结穗在此时显得有些诡异。
宴声缓缓抬眼,眼珠又亮又黑,像个顽劣至极的孩子:“老家伙,别出声,否则我一刀捅穿你。”
第30章 我想干什么来着?
烛火昏暗下, 苍老混沌的眼瞳里倒映着少年坚毅俊秀的脸庞。
作为一个说书人,经常有客人私下找到他,要求花钱多听一些也是常有的事。没钱耍横, 拿刀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