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却凭空冒出这么个内侍。
这内侍能时时陪在云乔身边,为她抚琴陪她解闷,叫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岂不比他更像“晏廷”?
这一认知,使得裴承思没办法平心静气地看待此事。
但他也不敢由着脾性来处理,因为那种方式,绝非云乔能接受的情况。
于是就只能暂且不上不下地搁置在这里,成了卡在他喉咙的那根刺,稍一想便极为不适。
时时提醒着,他现如今甚至及不上个卑贱的内侍。
等裴承思离开后,云乔立时就让人将怀玉找了过来,问明先前发生的种种。
怀玉将裴承思过来,撞见自己在抚琴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随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云乔的反应。
“这……”云乔揣度了一番,觉着此事不容乐观。纵然一时堵了回去,保不准裴承思何时受了什么莫名的刺激,便不按常理来出牌了。
她稍一犹豫,向怀玉问道:“你想过离宫吗?”
怀玉并没打算就此离开,但听了她这话,还是舒了口气。
当日云乔喝红花时,驱赶了所有清和宫的仆从,却唯独留了他在房中。怀玉起初只觉着莫名其妙,但躲在帷幕中,听到云乔与裴承思决裂的那番话后,便隐约明白过来——
他是因着与圣上的几分相仿,入了皇后的眼。
此后,无论云乔再怎么好,怀玉心生触动的同时,也总是会忍不住想,这点好会不会是因着圣上?又或者,留下他是不是为了报复圣上?
直到如今,听着云乔全心全意地为他打算,想要叫他离开,原本那点猜疑霎时烟消云散,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云乔不知怀玉心中的复杂想法,见他非但没有惊慌意外,反而露出个莫名其妙笑来,依稀带着些心满意足的意味,只觉着一头雾水。
“我没同你开玩笑,”云乔认真地看着怀玉,又似是难以启齿,停顿了会儿方才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不说,你应当也早就猜到了……”
“今日之事后,你留在宫中并不安全,若将来真有什么意外,我未必能护你。”
裴承思早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今这态度保不住能维系多久,若真恼怒翻脸,只怕能要了他的命。
因此,云乔才想着将人给送走。
可怀玉就像是没弄清现况,又像是不明白她的苦心,竟摇摇头回绝了。
“您还需要我。”怀玉平静道,“若我在此时离开,有些事,您放心交给旁人去做吗?”
“就算不放心,也有旁的法子。”云乔着实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考量,哭笑不得道,“事急从权,总是你的安危性命更要紧些。”
怀玉沉默一瞬,无奈地笑了声。
他清楚云乔对自己并无私情,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不是他,换了旁人也一样如此。
但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后,这点甜,已经足够让他视若珍宝了。
“等解决赵家,为那位姑姑报了仇,您不是也要走的吗?”怀玉低声道,“届时,我再离宫就是。”
见云乔仍旧不放心,他又道:“您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云乔不知道怀玉究竟有什么把握,但见他打定了主意不听劝,瞪着眼看了会儿,无力道:“你若是改了主意,随时知会我。”
“好。”怀玉含笑应承下来。
一场大雨倾盆而至,持续了两三日,驱散一直影响不去的暑热,仍旧未停,淅淅沥沥地下着。
裴承思得了空总会到清和宫来,哪怕讨不到什么好脸色,也依旧不曾作罢,就像是已经成了习惯。
云乔看着屋檐垂下的雨滴,难得主动开口,提了自己要出宫一趟。
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裴承思的琴音立时就乱了。
等到明白过来她只是想出宫半日逛逛,而不是要彻底离宫,这才松了口气。
“你要出去的话,多带几个人吧,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裴承思不动声色道。
虽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彼此都明白,裴承思是怕她趁此机会离开,一去不回罢了。
云乔冷笑了声:“我若不想带呢?”
裴承思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破,沉默一瞬,无奈地解释道:“旁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唯独这件,是绝不可能的。”
“是吗?”云乔反问了句,随即道,“既是如此,那就烦请圣上以后不要再来我宫中抚琴了。”
“我若真想听曲,宫中那么些技艺高超的伶人,随叫随到。何须您纡尊降贵,来这般作态?”
裴承思的神情僵在了那里。
“早年我缠着你要听曲,是因着喜欢你,所以寻个借口腻在一处。”云乔自嘲地笑了声,随后话锋一转,“可现在不喜欢了,也不耐烦听了。”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样都是好的;不喜欢一个人时,再怎么用心,也总能挑出不是来。
裴承思从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