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走远了些,云乔颤颤巍巍地抬手,覆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
她不敢请太医来看。
若一旦坐实了,那今后的事情,就更由不得她来掌控了。
就好比当初裴承思一道圣旨,她就算心中有诸多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入宫。若她腹中真有个孩子,那此生都注定会被绑死在宫中。
早些年,云乔曾想象过自己与裴承思的孩子。
最好是才学随他,性情随自己,不求多富贵通达,只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她会很爱孩子们,悉心教导,等到白发苍苍时,与裴承思院中的桂花树下乘凉,子孙绕膝……
该有多好。
可如今,她对这个可能到来的孩子毫无期待,甚至恐惧。
云乔在安庆宫受了陈太后不少教导,潜移默化,也想过余生像她那般度过。
不谈什么情爱,只做好一个皇后。
几十年后,再做好一个太后。
可今日种种,叫她对此难以忍受起来。
云乔难以想象自己生下孩子,看着他与虞冉肚子里那个,或是将来其他妃嫔的孩子勾心斗角,为了夺嫡争得你死我活……
她当初嫁给裴承思,后又入宫,难道是为着这个吗?
云乔在御花园逛了许久,宫人们远远地见着,纷纷避让开来,唯有一人主动上前来行了一礼。
云乔回过神,认出眼前这人正是先前自己见过的,与晏廷有几分相仿的内侍。
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她又有些恍惚。
“娘娘方才落下了这个。”内侍双手捧上玉珏,低声道。
云乔垂下眼,这才发现自己腰间悬着的那块佩玉,竟不知何时落下了。这佩玉是裴承思的赏赐,据说是西域进贡之物,价值连城。
她并没伸手去接,淡淡地开口道:“赏你了。”
得了这样的赏赐,那内侍却不见什么喜色,反而将手抬得更高了些:“奴才不敢受。”
云乔俯下身与他对视,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有求于本宫?”
内侍没料到她会突然凑近,下意识向后仰了仰,黑白分明的眼瞳之中有惊慌一闪而过,默认了此事。
“想让本宫帮你,也不是不行……”云乔定定看着他,轻声问道,“可你能为本宫做什么呢?”
“只要能替家人报仇,”内侍磕了个头,郑重其事道,“奴才这条命给您也无妨。”
云乔并没再问下去,直起身来,轻描淡写道:“本宫身边出了个私通有孕的宫女,不欲旁人知晓。你拿着本宫这玉,去太医院要碗堕胎的红花,送来清和宫。”
“若能办到,本宫就答应你。”
对于这考验,内侍有些吃惊,但还是在云乔转身离开之前,低声应道:“是。”
自云乔离开后,栖霞殿折腾了许久。
梁嬷嬷看着虞冉喝下安胎药,又开解了一番,看着她歇下之后,这才出了门。
宫人没能将裴承思给请来,以致虞冉被磋磨了一顿,话里话外都透着失落。梁嬷嬷犹豫许久,还是亲自往紫宸殿去,想着将先前之事回禀了,再请裴承思过来看看。
裴承思听了云乔的所作所为后,却并没动怒的迹象,只说道:“她心中有气,总要发作出来的。”
梁嬷嬷揣度着他的态度,心下一沉,想了想后又劝道:“宁嫔为此动了胎气,您若是得空,还是去看看她吧……免得她心情郁郁,再伤了腹中的胎儿。”
裴承思淡淡地应了声,却并没立时过去,按部就班地批完了折子,直到夕阳西下,方才起身。
天际铺开一大片火烧云,看起来格外艳丽夺目。
裴承思坐在肩舆之上,抬眼看着,莫名想起当年在平城时,同云乔一道看过的火烧云。
他兴起作画,云乔则在一旁托腮看着,为他研墨,计划着晚些时候将树下埋的酒挖出来……
日子平淡,却静好。
从清和宫门前经过时,裴承思犹豫着,没来得及出声叫停,抬肩舆的内侍们毫无所觉,片刻间就错过了。
裴承思收回目光,瞥见前边路旁跪着的内侍,见他还拎着个熬药的小吊壶,眼皮莫名跳了下。
鬼使神差地,他问了句:“这是送去清和宫的?”
肩舆随即停下,那内侍伏在地面上,低声回禀道:“回圣上,是。”
“皇后病了?”裴承思看向一旁的梁嬷嬷。
梁嬷嬷皱了皱眉,如实道:“老奴不知。但早些时候见着时,皇后娘娘并不似有恙在身。”
“遣人去问问。”
裴承思吩咐了句,终归还是没亲自过去,仍旧往栖霞殿去了。
第42章
年嬷嬷特地令厨房做了她最喜欢的饭菜,摆了满桌,云乔却依旧提不起半点胃口来。
尤其是见着那一盅鸡汤时,险些又没能抑制住呕吐的欲望。
她攥紧了筷子,强忍着没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