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论!你怎么能够这样轻易地说出这个名字, 毫不脸红?”
“没错, 伽利略告诉了我们上帝创造的宇宙的运行规律, 但达尔文竟然说根本就没有造物主,一切都是随机生成的结果!你怎么会相信这种歪门邪说?”
当索图拉与他们分享自己前两天在聚会上与卡斯神父公然辩论的经历,乔伊不由得庆幸自己和安东尼奥都对这个活动毫无兴趣, 所以当晚并不在场。
据说, 那天双方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赫胥黎和主教之间关于“猴子后代”与“天使后裔”的辩论还能以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虽然的巴塞罗那的人们大多已经认可了细菌学说和进化论, 生病时会找医生而不是神父,但在这片以农业为主的海滨乡村,《圣经》依然是人们论证一切时所用的论据。
“我接到坎塔布里亚建筑协会的邀请,明天要去桑坦德市里做个讲座。”安东尼奥说,“你要一起来吗?”
“哇,听起来真不错,”乔伊笑嘻嘻地拨弄着窗台探进来的欧石楠,“不过很可惜,与跟着缇雅做黑莓果酱比起来,还是不够有趣。”
“看来我还得多加努力。”安东尼奥耸耸肩,“玩得开心,下次我把黑莓也加到房子的外墙图案上。”
缇雅便是堂·索图拉的太太,是个十分虔诚的天主教徒,似乎总是在参加教堂的活动。
乔伊也是前两天才得知,这位女士做nai酪、果酱和酿苹果酒都是一绝,而且表示很欢迎她的新邻居一起来享受动手的乐趣。
乔伊自然求之不得。
第二天,她迫不及待地来找索图拉太太。
“玛莉亚呢?”她手脚并用地沿着梯子往野苹果树上爬。
“学校老师带着她和同学们去教堂了,今天初领圣餐,”缇雅扶着梯子仰起头来,一脸担心,“小心!”
“没事儿!我爬树很厉害的。”乔伊回头冲她灿烂一笑。
有了梯子的帮助,野苹果树花了千万年才进化出的自保本领败在人类的智慧之下。
野苹果在茂密的枝叶间长得很集中,往往一根树枝上会缀上好几个,一颗颗像珊瑚珠一样鲜红发亮,在阳光下甜香扑鼻。
乔伊毫不客气地摘光了这棵树上所有能够到的野苹果。
她已经觊觎这些苹果树很久了,今天总算如愿搬来房东家的梯子,把这些比白雪公主吃的那颗还要诱人的水果摘下来。
索图拉虽然对史前人类考古有着狂热的兴趣,但他本职其实是位法学家,平时经常去市里,此时也不在家。
红彤彤的野苹果装了满满一柳筐,乔伊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格外红艳的,从水井里打了水稍加冲洗,咔嚓咬了一口——
“……这也太酸了吧!”她眉眼皱成了一团。
缇雅忍俊不禁:“你也太着急了,我都来不及阻止。”
“野苹果都是这样,看起来红,其实酸得不得了。我们很少直接吃,就算吃也要拌着蜂蜜,但一般还是酿酒。”
酿酒是个好主意。
不过,怀着被徒有其表的水果欺骗的愤懑,乔伊又看中了旁边栅栏上的茂密黑莓藤。
附近的黑莓张牙舞爪地伸展开枝叶繁茂的藤蔓,一串串亮晶晶的果实喧闹地挂满枝头,蜜蜂在其间欣喜若狂地嗡嗡飞舞。
这里是人的领地,野猪和鹿通常不敢跑到附近大嚼水果——虽然乔伊偶尔会在院子十分安静时里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野猪哼哼声。
如果人也不去摘,这些好不容易结出的甜蜜浆果岂不是很寂寞?
“等等,”缇雅看出她跃跃欲试的心情,连忙翻出一件外套递给她,“黑莓藤蔓有很多刺,穿上这件长袖外套再去摘。”
黑莓的生长方式和桑葚很像,也是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长长的枝条上,但野性十足——等到乔伊心满意足地摘完一篮子黑莓时,长袖上到处都是被黑莓刺勾起来的丝。
在冰凉的井水里洗过澡后,滚落水珠的黑莓颗颗饱满水灵,闪烁着黑玛瑙一般晶莹而艳丽的光泽,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象它甜美的果汁在齿间爆开的满足。
这种口感柔嫩的浆果脆弱到了极点,几乎完全无法储存,必须马上做成果酱。
乔伊帮着缇雅把洗净的黑莓和水一起倒进煮锅,又加入细糖和刚榨出来的柠檬汁,空气中顿时飘起酸酸甜甜的清香。
锅里很快就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玫红色泡泡,缇雅又开始往里面加糖,一勺,两勺,三勺——
随着不断的搅拌,锅里的糖水逐渐变成浓郁的酒红色,浓郁的甜香飘满了整个厨房。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刚煮好的黑莓糖浆被倒进一个个透明玻璃瓶里倒置,等到冷却到室温时,rou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浓稠。
“看起来黑莓果酱并不难做嘛。”乔伊感叹道。
“确实不麻烦。”缇雅微笑起来,转身端来一盘凝白的nai酪和一盘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