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门太早,郁风晚甚至还没醒,他只能悄悄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轻手轻脚离开了。
今天是母亲手术的日子,所以他特意提前请了假,去隔壁省的医院全程陪同她,为她加油鼓劲。
他觉得郁风晚总是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所以还偷偷喷了一点他的尼罗河花园在颈侧。
心里模模糊糊想着,听说这香水留香时间挺长的,等手术成功回来,说不定身上还有点残存的葡萄柚香气呢。
美好的,可以预见的未来,似乎已经触手可及了。
这一天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也注定让许多人都终生难忘。
郁风晚早起看到了陈岸留的字条,说手术结束就和母亲回来,大概就这几天。
他把字条揉起来,想随手丢到垃圾桶里,手伸了一半,忽然感觉怪怪的,于是又把纸条铺开,整整齐齐叠好,塞进了昨晚看的《唐璜》里。
到了学校,突然发现办公楼左侧的一大块地方被拦起来了,禁止人靠近,墙上也有烧焦的痕迹。
一些学生在窃窃私语,说昨晚学校出事了,警察都来了。
到了教室,郁风晚问宋予清:“出什么事了?”
宋予清没有立刻回答他。
等午餐的时候,宋予清把他拉到人群稀少处,小声道:“我也是听我爸说的,现在学校在压消息,好多老师都不知道,你别说出去啊。”
“嗯。”
“有个高一学生死了,就昨天晚上,在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上,据说是对散步的老夫妇发现的。老夫妇报了警,但是警察来之前,学校突然失火,监控室里的资料都烧光了,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凶手可能已经逃出槿城了。”
郁风晚一怔:“那个高一学生……叫什么?”
“好像是叫,叫……哦,赵正博!”
立藤的反应可以说是高效而专业的。
流言只在学校流传了一个上午,很快就被辟谣了。学校深谙“想让一件事快速传播,那就禁止讨论它”的道理,坦坦荡荡在广播里进行了辟谣。
教导主任周营在广播里严正声明,相关流言完全是子虚乌有,是有心人用来攻击立藤的卑劣把戏。立藤身为一流中学,槿城当之无愧的招牌学校,无论教学质量还是安保措施都是最高级别的,绝不可能出现学生无端丧命的状况。
“立藤最近在融资,”宋予清轻声告诉郁风晚,“包括校长沈麟,旗下的几家公司也准备上市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出负面新闻。”
郁风晚脸色很冷,没有说什么。
脑海里闪过那天去采访时,赵父憨厚老实的笑容和赵母胆怯询问时的样子。
他和赵正博并不熟,撑死了只有一面之缘。
但是心脏的某个地方,还是尖锐地疼痛起来。
晚上放学他去找父亲,迫不及待想要问他是不是真的。
然而一看到父亲的表情,他就百分百肯定了——一定是真的。
郁丹青身上那种读书人的单纯赤诚不是无缘无故的,他自幼热爱读书,一路读到博士,从小到大都成长在极为单纯的环境里,也因此没什么城府,心里藏不住事。
心里想着什么,立刻就会写在脸上。
回家的车上,郁丹青一路都很沉默。
郁风晚刚想问他详细情况,忽然从后视镜看到车后座上有一只灰扑扑的黑色书包。
郁丹青注意到他的眼神,顿了一下,解释道:“走廊上捡到的,还没找到失主,可能是哪个学生掉的。”
他的声音很镇定,镇定到了几乎让人相信的地步。
可惜郁风晚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只书包属于赵正博。
去赵家采访那天,赵正博背的就是这只书包。
——父亲有事情在瞒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郁风晚忽然明白了,即便自己询问,父亲也不会告诉他相关情况的。
也许是学校的要求,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晚餐时陶韵也询问起了这件事,然而郁丹青的说辞和学校官方一模一样:“没有的事,都是外面乱传,别瞎想。”
郁风晚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确定死的是赵正博之后,他的第一个想法是,一定是冯达旦干的。
第二个想法是,绝对不能告诉陈岸。
陈岸现在在陪母亲做手术,就算赶回来也无济于事,加重他的负担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暂时还是不说比较好。
郁风晚迟疑片刻,试探着对父亲道:“我也听说过……你们班上以冯达旦为首的几个人,好像欺负过赵正博。”
他想试图提供一些线索,他绝不相信坊间传的所谓地痞流氓误杀后逃离的说法。
郁丹青罕见地强硬而冷淡:“跟你没关系,写作业去。”
父亲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过。
郁风晚压下火气,不发一言,回屋去了,身后传来父亲和母亲的吵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