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其它工友也夸赞起来,说赵正博懂事、实诚,每天写完作业还抢着洗碗洗衣服,只是父母怕影响他学习,总不让他干,让他只要去温书就好。
房间里只有一盏吊着的白炽灯,赵母怕他伤眼睛,特意给他买了时下流行的护眼灯,七十几块钱一个呢。
建筑工人卖的都是苦力气,薪资其实不错,只是赵母有慢性病,每个月的医药花销着实不少,钱就这样无底洞一样流出去了。
赵父说,他们也没打算在槿城留下来,打算再干个几年,回乡下老家去。
这些年在外漂泊,一是给妻子治病,二也是给两个孩子攒点钱买房。
有工友插话道:“闺女买什么房?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将来都是夫家的人了。”
赵父憨憨地笑,说女娃男娃一样的,都是自己的宝贝疙瘩,丹丹要不是成绩差了点,他们也打算供她念到高三毕业的。
正说着,赵正博回来了。
郁风晚转过头去,蓦然和赵正博身旁一双漆黑沉默的眼睛对上了。
“小同学也来啦,”赵父似乎对陈岸挺熟悉,“等会儿一块儿坐下吃点?”
陈岸回避了郁风晚的凝视,轻声道:“谢谢赵叔,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赵父乐呵呵地对郁风晚解释:“这是正博班上的同学,新交的好朋友,两人顺路,最近放学经常一起回来的。”
……顺路?
他妈的陈岸从立藤出去打车几分钟就到租房了,顺路??
顺到这跨了半个城区的建筑工地来???
陈岸看了看眼前的情景,轻声道:“这是……?”
赵父:“学校来采访,要拍纪录片儿呢。”
“这样,”陈岸眼尾微敛,“那你们采访吧,我先回去了。”
他往外走去,没走两步,突然被一把揪住后衣领,拽到了钢板房后面。
一月的傍晚,还不算很冷,但风刮在脸上,隐隐抽着疼。
郁风晚右手把他抵在门上,脸色很不好看地看着他。
陈岸掀了下眼皮:“有事?”
郁风晚冷笑:“这会儿又认识我了?那刚才是在装什么,打个招呼会死?”
“我没有装作不认识你,”陈岸说,“……而且,你也没有给我打招呼,不是吗。”
郁风晚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像琼瑶剧里的男女主一样,揪着“谁先给谁打招呼”的问题纠结个没完。
两人僵持片刻。
陈岸很轻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不对你打招呼。我可以走了吗?”
郁风晚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搞得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为了占据话语高地,他咄咄逼问道:“为什么对赵正博家人撒谎,你明明不顺路。”
“……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
陈岸沉默片刻:“……赵正博和许腾飞被人霸凌,防止有人路上搞小动作,我只好每天送他们回来。”
郁风晚一愣:“霸凌?谁?”
随即他想到了,还能有谁呢。
“……冯达旦?”
陈岸默认了。
“为什么要霸凌他们?”
“冯达旦欺负人,需要理由吗。”
“怎么不告诉老师,或者赵正博的家长?”
陈岸嘲讽地一笑:“你说呢。”
郁风晚才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说立藤那些见风使舵的老师了,在被揍出屎来之前,冯达旦连陈岸都不怕,怎么会怕两个无权无势的建筑工人?
郁风晚心情复杂:“……所以,你就自己来保护他们。”
陈岸淡道:“问完了吗,我想回去了。”
郁风晚倔劲儿上来了,陈岸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样子,他偏不让他如愿。
他把他拽回了房间里,面不改色地说等会儿正好也要找赵正博的同学聊一聊,让他在旁边先等着。
陈岸按了按太阳xue,无可奈何,在角落里搬了个板凳坐下了。
采访正式开始前,导演突然塞给郁风晚几张纸:“之前的采访问题取消,等会儿你就照着这上面的问。”
郁风晚低头扫了一眼,片刻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之前的采访大纲是他自己列的,主要就是围绕学生在立藤的学习生活、特色饮食、同学友谊、师生情谊、一学期的进步收获等等。
而导演这时突然塞给他的,采访方向却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涉及了许多个人隐私。
包括学生的家庭状况、收入、日常开销、在同学面前是否会自卑等等,甚至有引导性的关于“以后是否会报答立藤”“把立藤视作自己的第二个父母”之类的问题。
导演是立藤的制片室主任,德高望重,经验丰富,从省城电视台退休后受到校长沈麟邀请,在立藤担任所有宣传片的导演。
他之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