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芙继续道:“这辆车在河里撞到了一方巨石,这才四分五裂没了形状。不知殿下在下游是否还有别的发现?”
“都是些残片,带回府后你慢慢再看吧。”
秦山芙点点头,不再多话了。
车内一时寂静下来。
话说高庭衍那时自行离去之后,头脑渐渐冷静。今日逾矩,原是一息之间的冲动,却也是一番心血来chao的试探。许是这几日与她处得久了,他竟恍然生出许多不合时宜的心思,平日里见惯了她从容自信的模样,倒是有些好奇她慌乱无措起来是什么样子。
只是这么一番下来,他发觉她在这些男女之事上着实心大。寻常女子此刻早该躲他躲得远远的避而不见,哪像她一样,眸子里半点躲闪也没有,就这样与他对视着,一丝慌乱也无。
然而他同时也想到,或许也不是因为心大。倘若她是因为心有所系,单单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本王一直好奇,秦讼师与韩游远是什么关系。”
秦山芙蓦地一惊,以为他还在介意韩昼知道了太多这个案子的事情,一时犯了愁不知该如何解释。
韩昼人脉广,消息灵,早在晋王未挑明整个案件的时候他就专门从白临县来京城,替她道明其中的门道,帮了她好大一个忙。
然而这件事没有必要,也不好与晋王坦白。她正思索着要不先让自己背这个黑锅,却又听高庭衍意味深长道:
“韩游远虽不是出自长房,但也是宣国公正儿八经的嫡孙,他家的门怕也是不大好进的。”
秦山芙愣了好半天。他这是……
她终于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在意韩昼知道了案情,而是意有所指。秦山芙蹙眉:“殿下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
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听不懂。高庭衍看她两眼,不再解释,闭眼假寐不愿再说下去了。
这倒正合了秦山芙的意,否则继续说下去,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说些僭越的话。
不知是否是他久居上位的缘故,还是这个时代的男人都这样,好像但凡是见女子与男子在一处,就下意识觉得女子企图攀附男方。秦山芙觉得无趣得很,也随着他闷了一路,到了下车的地方就与他草草告辞,恭敬而疏离地离去了。
秦山芙劳作一天还伤了脚,甲方爸爸不仅不体恤她反而话里带话地揶揄她,让她越想越气闷。她木头似地躺在床上,刚要睡着,不想有婢女敲她的门,说是窦近台托话给她,告诉她那个车夫高烧已退,现在已经醒了。
秦山芙听到后困意顿时散去。
她二话不说就穿好衣服,匆匆往车夫所在的厢房赶去。这个车夫可是此案里最关键的证人,她要仔仔细细从车夫嘴里听一遍当天的事发经过,这一夜注定没法休息了。
而秦山芙不知道的是,今夜无眠的还有一人。
夜幕沉沉,偌大的沈府早就各自熄灯歇息,可正房后院半夜却灯火通明。宁平侯今晚睡在侧室的别院里正大梦三千,而曹锦丽这个正房夫人却连寝衣也没换,就穿着白天的华服坐靠在软榻上,心神不宁地搅着手里的帕子。
曹锦丽年纪不大,虽已为人母,但因保养得宜,身段样貌依稀还有些少女的影子。卧房里的灯烛哔啵作响,仿佛这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活物。忽然有人轻轻叩了叩门,曹锦丽悚然一惊,连忙坐直了身子。接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闪身入内,快步走向她跟前就要请安。
“好翠丝,快免了这些虚礼。”曹锦丽着急地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问道:“你打发人去探听石锐的下落,如何了?”
翠丝的手被她握着,却仍冰得像块井里的石头,面色紧绷道,“回太太,打听到了,石锐……被人劫走了。”
曹锦丽一听就两眼一黑,后背开始虚虚冒着冷汗。翠丝连忙扶住她,曹锦丽缓了一阵眼前仍在发黑,又问:“是谁劫走的?靖成侯的人吗?”
翠丝摇头,“这个不确定。”
“那、那辆车……”
“那辆车倒是沉河了,曹家的人看着沉的。只是……”翠丝一咬牙,又道:“曹府折了个人,被活捉了。”
“什么?!”
曹锦丽整个人惊得站起来,脸色铁青:“到底是谁来搅局?!”
翠丝也跟着满头冒汗,忙退去一边低头道:“这个我们还在查。那日辛仁堂说是宣国公家的嫡孙韩昼和一个女子过问过咱们,但这……咱们跟宣国公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家那个嫡孙又是个离经叛道的,只爱丹青,对这些朝堂之事半点兴趣也无,奴婢也至今想不通他为何打听咱家的事。”
“那一起那个女的呢?”
“谁也没见过那女的,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似的,到今天也不知道她是谁的人。”
曹锦丽恨得咬牙,“蠢货!这么点事都查不清楚!——徐记药铺开门了吗?”
翠丝连忙跪下,强自镇静道:“还没开……问了周围的邻里,都说是第二天就见门锁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