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秋沉颔首默认:“……我父亲让我娶陇怀节度使裴缚之女,我与她素未谋面,更无半点感情可言。”
庞敬宗让他娶裴缚之女,显而易见目的不纯,别有所图。
别人家私事,温惟不愿置喙,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言辞恳切的说道
“你父亲让你娶裴缚之女定有他的初衷与打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自小生于官宦世家就该明白权势、地位是把双刃剑,既能给人自由向往的生活,又是禁锢自由的枷锁。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我们常常囿于各种喜怒哀乐的情感之中,现实面前,我们的理想与信念往往不堪一击。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试问谁又能真正做到?有所求必有所累,有所得必有所失,孰轻孰重,取舍之间心中自有分寸。”
温惟一席话说得清晰明白,意在让他考虑清楚,在家族权势与个人情感之间拿捏妥当
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一阵无声的沉默后……
良久,他沉声道“在我过往二十几年的时间里画地为牢、循规蹈矩,以光耀门楣为己任,时时鞭策自己,从不敢有一刻懈怠。
可……纵然我付出再多,到头来却连自己人生大事都不能左右。
我只求有朝一日娶自己喜爱的女子为妻。
希望能与她心有灵犀,情投意合。喜于初见,止于终老。
如此而已
若她愿意!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字字刚劲有力,句句饱含热情。
他抬头凝望着温惟,眸光炯然有神,似乎再殷殷期待着什么。
意思在明显不过。
这一刻不知为何,温惟想起来了兰悦郡主,那个为爱不顾一切任性胡来的小姑娘。
她无疑是幸运的,两心相悦,彼此相知。
而他却是不幸的,爱如捕风,“她”便是风。
她知他心意,却无法回应。
她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说,于是无比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若我不愿意呢?”
如此坚决,如此直白,没有一丝犹豫,更不带一丁点感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困扰,她知道自己与他自始至终不是一类人,既不同路,何必同行。
庞秋沉用无比惊愕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内心如针扎般刺痛,周身冰冷刺骨。
他的心意,就被她轻飘飘的一句就给打发了。就连拐弯抹角,只言片语的安慰也没有。
多么难堪!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不知道具体从何时起对这个女子动了心思,或许是那个郊外夜晚的第一次相遇,她的冷静沉着心思缜密吸引了他的注意;或许是在学堂之上,她以一敌众从容不迫的风范让他为之倾倒;或许是两人并肩走在羊肠曲折的樱花小路时,她的大方优雅灵动可爱,让他感到无比愉快,又或许……
幽暗的月光下,她及了件暖黄色的绢丝长褂,脑后用白玉银簪绾了个简单利落的发髻丸子,额前散落几绺轻盈的碎丝,随徐徐夜风轻拂她莹白无瑕的面庞。昏暗的光影之下,一双乌黑灵动的眸子如晶石般熠熠生辉。
这样美好,却又这样无情!
庞秋沉注视着她,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从不曾知晓今晚那糟心事!
今夜只是受内心冲动的驱使,来到她门前远远地看她一眼,或者惊喜得在这巷口偶遇简单地聊上几句……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他缓缓转过身,冷冷地道了句:“我该走了。”
再无他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见面只不过寥寥数句,却好似千言万语各抒胸意。
他独自走在狭窄幽长的小巷,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轻浮无力的脚步声,高大英挺的身形被无尽的黑夜所吞噬。
他曾经向往波澜壮阔的云海与星光闪耀点缀的星空,从此都化成了烟与雾……
温惟望着他悄然离去失落颓废的背影,心中被深深的内疚自责之情所攫获,她本无意伤他,只是长痛不如短痛,既无心,莫留情。
她抬头望了望这浓黑的夜色,想起李荣赈此时还在等自己,虽然没什么心情,但又不好失约……
水云楼坐落于京都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论豪华气派在城内也是首屈一指,五层恢弘大气的叠式建筑屹立挺拔,碧瓦朱檐,阆苑瑶台,其奢靡程度堪比皇宫。
能聚集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贾名流,从不对外接待平民百姓,正因如此,水云楼一时成了京都城内身份地位的象征,一顿饭下来,少则千银,多则万金。
酒楼最顶层的包房雅间几乎日日爆满,一室难求,不是有钱就能订得上。
掌柜听说今日荣侯大驾光临,荣幸之至,于百忙之中早早迎于门前,腾出上好的雅间,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