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盯着场子呢。
长桌另一边,安歌抬眼看沈曼,沈曼一惊,立马坐正埋头刷题,表示“虽然我走了会神,但没有影响大家复习,我很想考一中”。
不敢惹不敢惹。沈曼可以混进“小学神指导班”是有约法三章的,一得有强烈想考上的意愿,二不能影响别人。她有自知之明,在场的人,就她是外人。
安歌自然也看到徐蓁在打瞌睡,但她算着时间,给徐蓁二十分钟,刚好一个浅眠,可以恢复Jing神又不至于睡熟。
她也不打算拉着徐蓁硬磕单词。此时的中考重点不在于挑选优秀学生升入高中,而是保证99.9%的学生能够拿到初中毕业证,除非智力障碍很严重,否则不可能不及格。就算徐蓁在英语上失20分,完全能在数学和语文补回来,这两门可是每门120分。
最重要的,考一中并不难,至少在安歌看来易如反掌。
在九十年代中后期扩招前,城镇户口的家长和孩子从未想过有一天大学学历会……满坑满谷。很多家长觉得读中专、商校更好,毕业就有稳定的工作。高中?三年。读完高中还要考大学,大学是那么容易进的吗?工作岗位稀缺,早占早有,论资排辈,新进来的大学生说不定还要叫初中生一声师傅。
有干部编制的中专,才是大热门,像财校、税校、医专分数线比一中高。分线数之下,一中还有议价的选择,成绩不够钱来凑,是难听,但一年后、三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谁会当回事。只有当作笑谈,某某家在八十年代拿出十万块给孩子读高中,真是财力雄厚。
安歌大部分Jing力放在方辉和冯超身上,尤其方辉。
实在是因为初一时好几次濒临友尽,修复好的友情需要维护。
方辉有过短暂的叛逆期。
个子在长,脾气也在长。
狗也不吃-方家伯母经常骂他。
一眼没看住就溜出去打斯诺克。不让出门,厕所遁,关着门在里面玩俄罗斯方块。
安歌忍啊忍,然后有天终于爆发,抢过来给他表演王者的风范,通关。
哼哼。
“……你有控制欲!”那时刚步入少年的方辉很委屈。
他说过,集中不了注意力,看不进书。可安歌不听,只劝他练习专注,让他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声。
太累了。方辉只想做个普通人。他有两个聪明的哥哥,还有一个聪明的弟弟,方家不需要他光宗耀祖,也不缺学霸儿子。
不读书又怎么了,当教授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身边的同龄人,最有钱的是安峻茂,他还在读小学,连普通话都说不好。长辈中最有钱的是工人出身的小王,祖传的房子,热火的饮食店,能干的妻子;方辉的父母是大学生,高工,可因为编制,他俩工资还没徐正则和安景云高……
安歌想说不行,世界在变,以后你会后悔,在高中没努力,错失了许多选择的可能。
你讲的,少年时总以为没关系,哪怕挑大粪也是为人民服务。后来才知道,其实对人生还是有点想法的,想像二哥那样做一个天才学生,进少年班,想当科学家。
但学习成绩不行啊,只有两百多分,幸好通过招飞的体检。从那以后才知道珍惜,一路不断有伙伴被淘汰,拼命地学才有留下的可能。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哭了。
泪水迅速涨满眼眶,滚来滚去,迅速地滑落面颊,一颗颗掉下来。
方辉抓抓头,逃了。
和别的孩子多的家庭一样,当父母的往往最重视最大的孩子,最偏爱最聪明的孩子、最关注最需要照顾的孩子,而中间的那个,容易被忽视。
方辉连着翘了几天自习课去打球,家人完全没发现。
他有一张考砸了的测验卷子,被小弟当作缴获的战利品拿给父母。小兄弟俩也有吵架的时候啊,小弟捏着三哥的把柄,自然要派上用场。
没想到父母轻描淡写,“不想读书就算了,局里下面的厂多,Cao作工岗位还是好找的。”
方辉很气啊。他还没放弃呢,父母却已经放弃了吗?
他拿着卷子去问老师,老师说,“安歌满分,让她给你讲吧。”班上学生分三种,优秀的、中不溜丢的、学渣。老师首先得保证学渣能够毕业,再给优秀的欣赏的目光。至于中等生,管,好不到哪;不管,也差不到哪。
方辉磨蹭着回教室,厚着脸皮问安歌。
安歌倒是像以前那样耐心,就是声音有点哑,讲完趴在桌上。方辉以为她装睡,过了会发现不对,安歌呼吸特别重。她在发高烧。
方辉又后悔又恼火。他觉得可能是他的话刺伤了安歌,明明知道她顶讨厌安阿姨的控制欲,还故意说那样的话……恼火的是,“我随便说说,你干吗生气。”-怎么会有人把他一句气话当真呢。
方辉比安歌大,但两人之间拿主意的一直是安歌。意见不合的时候他也会不高兴,但想想毛毛是个孩子,还是女孩子,他是男的,男的就该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