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事就该在朝廷拨款赈灾之后过去,可李长明却想借此机会做做文章。
“这大江大河边上,不是旱就是涝,有时候还有蝗灾。西边北边冬天又有雪灾……东南西北,总要有一个地方是受灾的,就没几年是真的太平。我以前看书,还很奇怪……为什么一个王朝到了存亡之时,总是要闹各种各样的灾荒,把这本就乱的世道弄得更乱,好像连老天都要绝了这个王朝的气运……现在才知道,太平治世也这样,只不过钱够多,有钱赈灾,那些灾害当然就全都摆平了。”李长明大为感慨,“皇兄真的很厉害……这些年大虞内里总是这灾那灾的,还一直在打仗。结果还能维持下去……我以前就知道打仗花钱,都没体谅过皇兄。如今才算是彻底明白了……”
打仗都是烧真金白银,就这几年频频出兵,若没有李熹前面这二十来年积攒下的家底,早该被骂穷兵黩武了。贫穷夫妻百事哀,穷国更是百事哀。没李熹在后面撑着,战事上不管有多好的机会,大虞都只能放弃。
李长明现在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暴,明白李熹难处也沉稳了点,不那么急于求成了。周边还有许多他想统一的土地,但他已经改变了当初的想法。如今该留点时间休息休息,一步一步来。
归附的各国需要有点时间融入大虞,此时就该偃武修文,等上那么个三五年,再继续往外扩张。
为了这三五年之后的战事,他现在就得好好攒点钱,而如今有些人的日子实在太好过了。
李长明将手里的一份折子丢给步六孤辰,显然有些愤怒:“我是没想到,如今在玉京城中,竟也有人开始学石崇王恺斗富了!”
步六孤辰迅速将之看了一遍,不禁心下一凛。
这是言官弹劾的奏折,弹劾的是户部尚书,事情倒是跟户部尚书没太大关系。主要是户部尚书的女婿跟人在玉京城酒楼里比拼自己搜罗来的奇珍异宝,谁都不服气谁,最后开始给路过的人散财,你给一锭金子,我就给两锭。这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百姓听了就是一乐,传到李长明耳朵里就是大事。
当初李熹为了夺回权力,除掉吴家,只能暂且对他们的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他有笼络豪族的需要,而且他就是想管,也没那么大的权力。如今已是至临年间,自然不会再对他们如此放任了。
步六孤辰看完,有些想起身告罪,抬眸见李长明的眼神,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户部尚书是他舅舅王昌彝的门生,李长明特意把他叫来,能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他们两个从前亲如兄弟,李长明从未这样敲打暗示过他,他若是此时告罪,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尴尬。
正纠结时,李长明继续道:“穷人勤勤恳恳纳税,倒是富人总能找到空子钻,越富越收不上税,结果只能往穷人那里捞钱。可如此为难平民,跟自己往自己身上割rou有什么两样?不能由着这些人乱来。历朝历代都是亡于兼并,兼并出巨富,巨富有势就收不上税,一旦没了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破而后立,一切从头开始。大虞建国也已经五十多年了,这些世家大族商贾巨富都开始慢慢出现,苗头都冒了出来,以后再对付就晚了。”
步六孤辰愈发听得心惊,半晌才道:“臣……谨记在心。”
塔吉不知那些人的关系,却也瞧出步六孤辰的不对劲,心里直嘀咕。
步六孤辰知道,李长明这是要对旧臣和世家动手了,而他自己倚仗的舅舅,也是其中之一。
“给富人加税,限制他们侵吞土地财产,再给穷人减税,就是那么简单的事,偏偏做起来难上加难。”李长明叹息,“各地出了灾情,为了赈灾,国库拨出去不少,总得收回来些。有些事总得有人带头做,思来想去,你们二人出面最好。”
步六孤辰道:“臣回去,会劝说许国公上奏的。”
塔吉也道:“我明白了。”
李长明又与两人商议些细节,而后塔吉看步六孤辰似有话想单独对李长明说,便忍下了跟李长明独处腻歪的心,先一步告辞离开。
塔吉前脚刚走,步六孤辰便起身拜倒。
“殿下……”步六孤辰苦笑道,“臣知殿下所求为何,臣定会为殿下竭尽心力。可是有一事,臣须谏之!世家虽妄,却为天子之臣,而异族终究是异族。殿下即便是想清除旧臣,打压世家,也不可如此信用番酋。”
如今任用番邦臣子,是为了缓和胡汉之间的矛盾巩固大虞统一,也是在拐着弯打压朝中这些势力大了的家族。可是不论世家力量是强是弱,天下依旧是汉家天下。若是有一日外族人势大,这天下还能是汉人的么?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那么多的教训,足以证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长明怎能把扶持的对象定在胡人身上?
李长明毫不迟疑地道:“阿辰,你姓步六孤。”
他姓步六孤,他是鲜卑人。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有些诡异。
步六孤辰神色坦然道:“臣祖上虽是鲜卑人,可早已在魏孝文帝时改姓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