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望向祁瑛,片刻后,微垂眼帘,将佛珠放到桌案上:“皇上定夺便好。”
佛珠搁下发出一声闷响,太后端起一旁的茶盏,茶盖划过杯身,发出碰撞的脆响来:“皇上这几日,似乎对敬妃。。青眼有加?”
祁瑛掩住眼底的几分Yin沉烦躁,随口应道:“东曙的脸面总不至于给得太过难看。”
太后听过,轻笑起来:“皇上是重情之人,长情之人,这是好事,那东曙公主若是安分,给些宠爱体面,也不无不可。”
“只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身边长伴的人也要多些才好,免得时日久了,情分太重。”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都有自己的担子要扛,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的担子,便是统御天下,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后的担子,便是福泽臣民,皇帝万该以国事,以社稷为重,更该明白如今凤印悬空,后宫里多少眼睛盯着,多少双手伸着,琼林宫一日没有新主,便一日痴心妄想着,此时皇上的一举一动,更是牵扯着这飓风中心涌动,继后一事哀家原也不想过问,只是如今这后宫之中,除了哀家。。想来也没人敢问了。”太后捧着茶盏细品,与祁瑛视线碰撞的瞬间,勾了勾唇角,“的确是好茶。”
这回,祁瑛不笑了。
他突然僵直的坐正了身形,肃然开口道:“母后以为,什么品性之人,能比得上婉婉?”
“贤妃?”
“茹嫔?
“还是庆妃?”
祁瑛的口气突然变得像剑芒一般锋利,尖锐之处,直指太后:“在儿子心中,皇后之位,无人可选。”
“荒唐!”太后猛地将茶盏搁下,没有放稳,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碎,声响很大,偌大的宫宇却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更没有人敢上前来收拾这片狼藉。
“哀家早就跟你说过了,皇后之位,姜婉是最不合适的人选。”太后深吸口气,怒然开口,“你知道你自己坐的是什么位置么?这是皇位!是天下!是万人之巅!是大晋权利的顶峰!在这顶峰之上,只能有你一人!否则江山动荡,社稷垂危,何谈百年基业?!”
“哀家知道,姜婉与你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哀家也知道,大晋江山她乃第一功臣,为你戎马征战,是你许诺一生之人,可姜婉生性洒脱,无拘自在,她站在后宫之巅,与你比肩山河顶端,共看这大晋功业,结果如何?”太后拧眉,语气已然从激动平复下来,“结果便是她从未明白过帝王之难,抉择之难,平衡之难,她有她自己的坚持和决定,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意愿,一时的妥协只会换来无穷的后患,她是个心肠很好的孩子,可作为皇后,她还远远不够,这便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
“更遑论姜婉的影响之大?朝堂之上,有多少她的故交?!兵权,政权,她的号召何止一呼百应?!大晋江山,半壁皆是姓姜的!如此滔天权势,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太后言语凌厉,从前她明里暗里同祁瑛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可祁瑛从未真正听进去,听懂过。
如今姜婉已经离世,这些话,也是时候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了。
中宫凤位,岂能威慑皇权?!
祁瑛猛地站起身来,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片刻后,他才松开了自己的手,眼眸微红的看向太后,他想说,若是姜婉能够回来,江山予她又如何?!纵她放任又如何?!
他总以为,时间还很多,路还很长,他总想着,冷静几日也无妨,暂时不见也无事。
他总以为,解释是多余的,她总能明白自己。
他总以为,苦心与守护不必言之于口,时间总会证明。
可他们之间交接的轨迹戛然而止的时候,祁瑛才意识到,是他错了。
天知道他多想暴打自己一顿,再泡进酒里醉生梦死一回。
可他不能,他是君王,就连滔天汹涌的思恋和悔恨,都只能靠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来缓解与麻痹。
他想告诉太后,爱意与陪伴从来都不是江山可以衡量的东西。
姜婉曾把命都赌给他了!她身上每一处消除不去的伤痕,都是她的勋章,是他烙印在心头的亏欠与怜惜,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让她看一看,他们就已经没有时间和未来了。
琼林宫里,凤位之上,可以是任何人。
可这世间,肯为他拼命的女人,却只有姜婉一个。
若不是她。
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人已经不在了,再多的争辩也都失去了它全部的意义,祁瑛只是看着太后,缓慢僵硬的行了礼,哑声道:“朕昨日差太医去给敬妃问脉,她却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太医院如今越发不够勤勉了。”
太后挑眉,微眯眼睛:“皇帝何必为难太医?这是哀家的意思,让他替哀家赏了一碗避子汤给敬妃。”说完顿了一下,扯了扯盖在膝上的毯子,“东曙蛮族,无孕为好。”
第038章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