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时,睹见饭厅墙上还是那张素描,当初李义雄就是凭着这张对筱纯的素描让筱纯一路沦陷,筱纯后来恶狠狠地望着素描说我就喜欢这张素描里的自己,我才不要因为是那个混蛋和自己的画像过不去。所以这张素描一直这么挂着。
只要是不自卑的女人,就难免有点自恋,多少都有点,筱纯也不例外,看她满屋子自己的艺术照片就知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李义雄只是一个毫无心机,毫无魅力的穷绘画青年,筱纯一样会因为这样而爱上他,因为她坚信没有第二个男人会把自己画得那么丝丝入扣,不会有第二个男人那么认真地看她。如此Jing致,她爱他,也是因为他也爱她吧,否则怎么可以画得如自己内心深处的天使?也许,我说也许,曾经的某一个时候,他们是神仙最眷顾的情侣,他也曾爱过筱纯……当然,这些假设如今看来没人能继续深论了,事实太残酷。
很快就过年了,公司放了几天年假,就几天而已。小说家喜欢用“时光飞逝”来形容日子,而我从来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每天都是24个小时,开心与否都是24小时。时间是不会变的,不紧不慢,而人,却变得太快。
一年前,我还抱着箱子刚从服装公司辞职,每天过着无聊的日子,周末回家吃饭或是陪楚妤还是云露喝茶,偶尔童妍她们一个夺命电话我就马上赶去看她们醉生梦死,然后一个人踏着月光回我的小窝,路上不免诅咒一下李义雄。轻盈那时在遥远的瑞士,我每次都声音哽咽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萧一恪,那个时候,面都没见……
一年前到一年后的今天,我们彼此的心都又加厚了一层历程,特别是我与陶冶之间,仿佛是一个梦幻。一年以来,发生的事太多,美好的或是坏透的,我们都曾大大小小地受伤,有人嫁了有人哭了有人释然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是生活的弱者。
春节期间,萧一恪回了香港,筱纯一直没如约来我家,筱纯真是越来越怪异,不愿意去闹腾腾的地方,她说怕在我家一不小心把她平时那些脏话口头禅说出来了影响不好。陶冶没有提让我和他一起回他家过年,其实也不必有何酸涩的,如果他提出了,我还得找个理由拒绝,不过……文雅定是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吧?想到这里赶紧又打住。
大年三十晚上六点,我爸如往年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我开的门,像为一个客人开门。我这次没有以往的抵触情绪,反而觉得悲哀。曾经,他一年回家这么一次,我怨他,恨他,是因为我还把他当家里人。所以不能忍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不顾家庭,可是在那个夏天的午后,当一切真相呈现以后,我觉得我不恨他了,他只是我家的客人,客人而已,我油然升起一种悲凉。
除了妈妈和我,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涛涛还是像以前一样,对爸爱理不理,只顾着他的电视;nainai总是欲言又止,问来问去都是些唠叨;蒙歆很小心地坐在爸对面,适时地为那杯凉了又凉的茶添热水;我很少说话,呆在厨房里,看着我妈做饭。
“洁儿,别在这儿挡道了,你又帮不上忙,出去陪你爸爸说说话。”我妈说得很平静。
我很吃惊地望向她,脱口而出说妈妈你别逼我,我跟他真没什么话题。
“怎么这么说呢,他毕竟是你爸爸,你看他在外面多尴尬,涛涛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她嗔怪道。我妈说两次的话我一般都会妥协,于是挪进客厅。
“洁儿,”我爸看见我走出来很是开心,把一个盒子递到我面前说,“我买了你们小时侯爱吃的龙须糖,这个牌子现在好少,你尝尝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的味道?”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我开始犹豫不决,突见旁边坐着沉默的蒙歆,于是开口:“妹妹也挺爱吃的。”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去,将盒子递到蒙歆面前,有点尴尬地说:“那蒙歆也尝尝啊!”
蒙歆显然是受宠若惊,她很少跟爸说过什么,爸甚至很少叫过她的名字,她望向我,我朝她点点头,她才缓过神去拿那块糖,我发现,她的手在发抖。我霎时万般难受,妹妹,你何时拥有过这样的父爱,是如此让你激动。她接过后颤巍巍地说了一声“谢谢爸”,让爸震了一下,而我想要流泪,只有nainai,不动声色。
“洁儿还是吃一块吧!”他又重新递给我,而我还没拿时,涛涛就跑过来怒视他:“快吃饭了,饭前吃东西不好你不知道吗?洁儿别吃。”随即拉我一下。
“没关系,吃一块不要紧。”我几乎是努力笑着去拿那块糖的,我看见爸由开始的愣住又忽然眉头舒展了一下,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将糖放到涛涛手上,“你也好久没吃了吧涛涛,吃了咱们进去玩电动,OK?”涛涛有点不解地看着我,我单纯的哥哥,他不会了解以前同他一样倔强的我为什么此时要这样,但我明白,这个家,再这么彼此仇恨下去,就没有终结了。爸爸他是我们的爸爸,却不再是我们的家人,所以,我们没有资格说他,更何况,他从童年起不管是金钱上还是什么上,他给了他应给的责任。
随后,我将一块糖放嘴里,随口说了句爸我们进去了。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龙须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