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烨明瞳孔一缩,而后竟罕见地怔住了。平日分明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可这会儿话才说了半截就卡住了,剩下的“佳人”两个字居然硬生生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更奇怪的是,他的脸还莫名其妙地开始微微发烫,沉默片刻后,竟有点心虚地避开了她清澈的目光,最后还只好掩饰似的把拳头抵在唇下,干咳了一声。
要命,怎么还没喝酒就好像有点上头了。
这酒味道这么浓吗?
好在夜色暗沉,叶寒霜并没察觉到他此时的异样,只是笑意盈盈地端起酒盏朝他举杯示意:“满意就好,干一杯?”
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澄澈的酒ye滑入喉间,除了辛辣滋味,还溢出一点淡淡的清甜。酒香在周围慢慢发酵,和几声虫鸣融合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下,元烨明方才躁动的心绪终于逐渐平静下来。他放下酒盏,眯起眼托腮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字迹。”叶寒霜抿了一口酒,甘甜的回味让她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你给秦师姐写的符纸和之前给我的药瓶,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
“而且你没有自己进冥霄秘境,而是待在境外搬了秦师姐当救兵。那时我就猜测,也许你的修为已经远超过了化神中期所以进不来,而大师兄的修为是元婴后期。”
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跟元烨明或者“谷雨”待在一起的时候,那种隐隐产生的志趣相投又莫名放松的感觉,是一样的。而这样的感受,也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但是这一点,说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叶寒霜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亏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原来功亏一篑,在这个地方露了马脚。”元烨明叹息一声,面上似乎流露出一点遗憾之色,但心里却在微微发烫。
他隐瞒了身份,变换了容貌,遮掩了修为潜藏在沧澜派,这是何等可疑的行径。但眼前的女子却什么都不问,到了现在还能不带任何敌意,言笑晏晏地同他饮酒交谈,待他的态度一如往昔。
于是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牢牢攥紧了酒杯,面上却是故作镇定的调笑:“那你就不怀疑,我是别有用心?”
叶寒霜想都不想就回道:“你当然是别有用心,这点我从不怀疑。”
元烨明:“……”
他忽然有种所有感动都被堵塞在喉咙里的感觉,简直是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那你还——”
“可是谁做事没有自己的用意?”叶寒霜一脸理所当然地看向他,“我的确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扮大师兄,手里还拿着他的破云剑,但我却很清楚,你没有害人之心,你一直在帮我,帮我们大家,做的都是正义之事,这就足够了。”
元烨明蓦地一怔,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她甚至理解自己的苦衷。
“所以现在我对你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叶寒霜神情严肃地看向男子,语气十分认真。
“什么问题?”他的眼神还有些发愣,只知道下意识地追问。
“大师兄出了什么事,他现在人还好吗?”
她的眼睛好亮啊,里面除了对同门师兄的担忧之外,再无其他情绪,看不见任何一丝对自己的猜疑。
这是一种很珍贵的,会让人毫不犹豫想要坦诚相待的信任。
被误解太多次,他早已习惯听之任之,也很久没有过这种想要倾诉想要解释的冲动了,却在这一刻,突然迫切地想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于是元烨明微微弯了下嘴角,轻声道:“谷雨人没事,只是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回到沧澜派。因为一些变故,他如今已然改修魔道,但修为还不足以隐匿自己的身份,我便顶着他的名头前来探查一些陈年旧事。”
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会儿,抬眸深深地看向叶寒霜清亮的眼睛,似乎要看进她的心底:“我也是个魔修。”
“原来是这样,既然师兄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她点点头松了口气,并没有再继续多问什么,面上的神色很自然,就好像修魔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就是这平常又自然的神色让元烨明心头狠狠一颤。
虽然他早先就知道,叶寒霜对人魔之分并不太看重,但此刻这样清晰地直面她的一视同仁,还是让他不禁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自从十五岁觉醒上古魔族血脉,他便被师门除名入了魔道,后来又成了魔尊,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些年来,他勤于修炼,游历了大江南北,在三界都留下了足迹,活得也算肆意潇洒。
他以为自己早都放下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自己心不邪不做恶事,修炼魔功又如何,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所以面对修仙弟子或厌恶或畏惧的眼神时,他可以毫不在意。被所谓正道人士曲解误会甚至千夫所指,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