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圆便心中暗想,无论如何,也得给她一个交代。
如此心神不定地在路上走着,竟是闷头撞着人了。
来人罩着仙气飘飘的幕篱,站在莫愁湖畔,那风一吹,像踏着凌波微步的谪仙,踏入了乱糟糟的人世。
和那观音殿内截然不同的风光霁月。
是玄迦。
不是说要回长安,他竟还未走么?
玄迦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怎么不开心?谁欺负你了?”
秦缘圆摇了摇头,和他一道走回铺子里:“我不过是有些累罢了。”她强打起Jing神,问:“大师,您不是回长安了么?”
玄迦没回答,一旁的胡大娘却说话了:“嗐,女郎,今日是什么日子呀!郎君自然是在等你呀!还不快将五色丝缕,为郎君系上!”
胡大娘手中拿着个泥金盘子,上面放着许多五色丝线,被熏得香香的。
为何要系五彩缕?
秦缘圆不解,但她见玄迦伸出了手腕,腕骨修长,如玉如圭。
她便也取了一根,乖乖地系在他手上,然后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呀?”
铺子里突然跑出来个玉雪可爱的小童子,他笑嘻嘻地:“姐姐,今日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在我们大魏,女郎们都会在今日,将五色丝缕赠与心仪郎君的!”①
秦缘圆楞,登时红了脸。
“我……”
她既不记得,今日是乞巧节,也不知道,大魏女郎会将五色丝缕赠与心仪郎君。
她给玄迦系上五色丝缕,又算得上什么意思?
此时一阵风自莫愁湖上慢悠悠地吹了上来,恰将郎君层层叠叠的幕篱吹开。
秦缘圆便撞入了郎君深瀚似海的凤目中,不知是否她错觉,她总觉得,那眸中,似有溺人的温柔,照印的,恰恰是她的倒影。
她的心跳乱了一拍。
小童子钻到他们二人中间,他拉了拉玄迦手上的五色缕:“玄迦,和尚是不能娶亲的,你为什么要戴上人家小姐姐的五色缕?”
是呀……为什么呢?
秦缘圆望着他,希望透过那层薄纱,窥探到他的神色。
他轻笑出声,意味不明道:“你自可好好想想。”
也不知在和谁说。
小童子骄矜地哼了几声,在他身后转来转去:“想什么想,你无聊呗,你又不能有媳妇儿,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以后嫁给我罢,我很乖的!”
秦缘圆大笑出声。
玄迦一把提起小童子的衣领,声音微凉,似乎有些不耐:“聒噪,是否想回宫?”
那小童子双足在空中使劲蹬了两下,终于挣脱魔爪,重获自由,他叉腰瞪着玄迦:“你既收了我三斛南珠,说好不告诉我三哥的,怎么如今又威胁我?”
这小童子七八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一张胖脸,面颊上两团健康的红晕,水灵得好似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一般。
唔,说话亦是财大气粗。
送了玄迦三斛南珠,这得是多少钱呀!足够那些小女孩儿们过上几年好日子了。
秦缘圆好奇:“这是哪家的少爷?”
玄迦嗤笑:“这是萧三的堂弟,行四,大名唤作萧昀,他爹娘远在边关,自小养在皇后膝下。”
原来这小童子是萧家四郎,难怪生得眉清目秀,一身名贵的文锦缎衣衫,年纪虽小,却自有一身清贵之气。
可萧三郎的弟弟,又长在宫里,怎会出现在此。
玄迦淡声解释:“这小子,跟着贵妃仪仗偷偷摸出宫,如今就住在桐水巷子的萧宅中,方才出来遛弯被我瞧见,便死皮赖脸跟了过来。”
他捏了捏萧四郎的白糯面皮:“你若闲得无聊,尽可逗一逗他,权当取乐罢。”
说完,玄迦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怅然无奈,他伸出系着五彩缕的左手,缓慢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我得走了,你乖乖的。”
秦缘圆轻轻地嗯了一声。
——
次日清晨,秦缘圆在后院炮制香料时,仍想着如何帮助那些可怜的女孩。
萧小四支着下巴:“秦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秦缘圆望着他一身簇新锦缎衣袍,又想起那穿着粗布破衣的女孩子,心道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大呢?
她拍了拍萧四郎毛茸茸的小脑袋,叹气道:“小郎君,我认识许多女孩子,比你还要小些,但他们无父无母,没吃没喝,很是可怜,我正愁着该如何帮她们呢。”
萧四郎双眼转了转,口气轻松:“既是无父无母,那送去慈幼院便是啦,这是我姨母创办的,专门便收养那些被人遗弃的婴孩。”
这形式可不就是古代孤儿院么?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魏竟有这么发达的福利机构,可真是托了萧四郎的福。
小四郎小声咕哝:“昔年我小表姐出事后,我姨母便创办了这慈幼院。”
“小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