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娘子:“掌柜,你家情郎来了。”
便是隔着纱帘,秦缘圆也能想象玄迦斜飞俊秀的凤眼,含着不温不火的笑,定定地瞧着她,没由来地心跳加速,她错开眼神,小声解释:“胡姐姐,我与你说过多少回了,这不是我情郎,是我……东家。”
胡娘子掩唇一笑,揶揄道:“知道了,你家郎君寻你来了。”
秦缘圆无奈,解释了许多次,胡娘子仍不信,又被她笑得面颊热烫,有些逃避似的胡乱刺戳手中绣棚。
玄迦走进,就着她的手举起那堪堪成型的纹样,两只笨拙的鸟儿,底下那青青蓝蓝的一片,瞧不出是什么,大约是水波。
他问,嗓音莫名柔和:“这是什么?鸳鸯戏水?”
秦缘圆“啪”地一声打掉他的手,愤怒道:“这分明是凤凰于飞!”
玄迦:“……”
凤凰性格高洁,“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⑤,秦缘圆觉得,这种美丽、高傲又挑剔的神鸟,与玄迦简直十足相似,费心雕琢了许久,竟被误认为是俗透大街的鸳鸯戏水,实在闹心。
心道玄迦除了没有生意头脑之外,审美也是一般。
乜没好气地他一眼,忽又想起董嬛的荷花茶。
莫愁湖便有大片荷花,可到底是公用观赏,多有不便。观云寺内的杏花坞,临着山中泉水汇聚而成的碧云湖,一面赏花,一面观湖,最是幽静,只用于接待贵客。
那处的荷花,得天地之灵气,恣意生长,十分蓬勃,比莫愁湖得景致美丽许多,在那里制荷花茶,天然一绝。
秦缘圆缓了口气,扯了扯玄迦的衣袖。谄媚道:“大师,我今日随你一同回观云寺好不好?”
第17章
碧云湖畔来风,烟波浩渺,幽香阵阵袭人,丝毫未见暑气侵扰。
水波涟漪,小舟飘荡,徐徐前行。
秦缘圆依靠在船舷上,指着不远处的硕大花枝,语气轻快地指挥:“大师,往那去一些。”
玄迦手中执着船蒿,在水面上轻轻一划,水中锦鲤三三两两扑腾散开,随后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清幽的荷香,小舟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抵达一处荷花怒放之地。
碧云湖独得天地Jing华,湖面碧色纷乱杂芜,满目滴翠,粉嫩花枝更是生机盎然,分外高大,秦缘圆需探身站起,才能将麻丝包毫的茶袋扎缚于莲心中央。
待秦缘圆小心将最后一缕丝带束好,忽地凉风袭来,那硕大的花枝摇晃间,她亦左右不定地晃动起来,完全没有察觉,一尾金红鲤鱼自湖中跃起,溅了她满身的水点,偏她还站不稳,左歪右斜,似乎要往水下倒,口中仍振振有词:“小心我抓了你炖汤喝!”
是在骂那不合时宜的锦鲤。
玄迦额角跳了跳,扔下船蒿伸手抄住了她的后腰,面色冷淡地将她搂入怀中,乌浓眼睫低垂,道:“落水受凉,当心没了半条小命。”
郎君眉眼侬丽,凤眼微扬,便是不动声色时,都自带三分情意,被他训斥,秦缘圆没有不悦,反被他盯得面颊燥热,心跳如疾。
恍然想:骂就骂吧,为什么抱着人家不松手。
随即错开视线,心头暗骂自己,人家大师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为帮她罢了,偏是她受美色蛊惑,生出妄念,心智不坚。
她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玄迦自是尽收眼底,小娘子鼻尖、眼睫都挂着水珠,玉莹一般的侧脸,shi漉漉地躺在他怀里,芙蕖化身的Jing怪一般清艳。
天色、水色,皆是一片苍翠,秦缘圆便是这其中唯一的颜色,活色生香。
玄迦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不知不觉间,二人距离越发近了,几乎是呼吸相闻,秦缘圆心中忐忑怪异,怯怯地往后退,又想挣扎从他怀中脱身,偏腰身被玄迦掐住,动弹不得。
郎君乌浓的眼睫眨了眨,掩去了眼底的欲色,他掏出一张丝帕,覆在小娘子额上,轻柔细致地擦拭水珠,言不由衷道:“慌慌失失,不成样子。”
然后有些艰难地松开了手。
玄迦终于将她放开,秦缘圆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又泛起些微末的失意,以手作扇,扇了扇仍有些热度的面颊,听见玄迦声音僵硬冷淡:“茶放完了,回去罢。”
凉风扰人心,此处不宜久留。
“阿?”秦缘圆盯着花枝晃颤的荷塘,不舍道:“就要走了?分明还早呢……”
夏季天长,虽已近日暮,但天色仍亮,将坠未坠的日头将天边染出灿烂绮丽的色泽,秦缘圆置于藕花深处,觉得眼前景色恍如瑶池仙境一般,根本不想离去。
玄迦想逃,是察觉到自己心神已乱,满心满眼皆是她,小娘子垂着脑袋,粉嘟嘟的唇微不可见地撅着,一派娇憨。
玄迦心神一动,瞧不得她郁郁不欢的小脸,玄迦摇了摇头,问:“你想如何?”
秦缘圆在船角的木框上掏出两樽瓶子,笑嘻嘻道:“还早呢,我想……小酌两杯。”
她才几岁,就想着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