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鼓声传来,报时官使用法器,将自己的声音玄妙地散播到整个金陵城。“金陵城,子时……子时……”那声音层层叠叠,绵绵不绝,虽然并不响亮,但入耳却清晰无比,就好像有人在你的灵魂里耳语一般。范其英听到了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开始了像往常一样的修炼。可他的心中却慢慢地难以抑制地泛起了波澜:子时一过,便是丑时;丑时一过,便是寅时;寅时一过,便是卯时……还有四个时辰,他就要与谢居欢和那个新来的小鬼一起,去望乡台了。然后,找到那传闻中的黑市,拿到适合自己的分魂和分身。再然后……阳界,阳界,既近又远的阳界,每日的穿梭,让他觉得阳界和冥界之间,就像只隔着一层鱼缸玻璃。他能做一只跳出鱼缸的鱼吗?
……那小鬼张世涛仍在阳世的家人,怎样了?我是属Yin的黑无常,若是有机会去往阳世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具身体,那该是男子身吧?明日,那能给予分魂的人所需的交换条件,会是什么呢……
“金陵城,丑时……丑时……”“金陵城,寅时……寅时……”
混乱的思绪能把时间变慢,仿佛凝固了一般。但时间永远会往前走,不管你期盼或害怕的那一刻,总会要到来。
“金陵城,卯时……卯时……卯时……”
那鼓声也慢慢转变成了钟声。
范其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恢复了自己的鬼视(鬼魂的视觉,利用魂眼而不是rou眼得到的能量视界。下文鬼听、鬼感等类同)。
一路上,三人仍是一路聊天一路快速地飞行着。
“……我有一个儿子,没绝了后,可国家要放开二胎政策了,我本还想与老婆商量商量,俩人能不能再生一个,结果我突然就过来了,您们说这……我啊,小时候是农村的,家里穷,但我敢拼敢干,又赶上好时候了,在我们村,我算是那资产最多的生意人之一了……您们做无常多少年了?哟,从清朝就开始干了,那您们还真是……”
以上是小鬼张世涛嘴里聊的话题,实则,无常对于子嗣、钱财和时间,都没有什么概念,所以谢居欢和范其英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范其英倒是反常地跟谢居欢瞎扯起来。
“……居欢,你是阳魂,生前该是个女子吧?”
“那不一定,无常是经过灵魂改造的!”
“若是在阳世,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像一对夫妻啊……”
“滚蛋!无常只分Yin阳,不分男女!范其英,你有毛病吧?信不信我去告诉傅城隍,你胡说八道啊!”
“哎,刚死的,你说我们俩像不像阳世的一对夫妇?”范其英向张世涛问道。
张世涛看向俩人:范其英虽是眉眼清秀,身材苗条,但满嘴满脸的髭髯,且肤色黑得像焦炭一般;谢居欢则皮肤白的发亮,没有胡须,长了一副乐天派的圆脸,身段微微有些粗胖,像哪个男喜剧演员。他打了个寒颤,挤着笑说:
“您两位这应该是默契无间的搭档,出生入死的战友,不像夫妇——但是战友和搭档的感情可比夫妇要好多了,真的!”
“无常没有人类那么多感情。”谢居欢板着脸生硬地给怼了回去。而范其英则瞬间转开了脸,不知又去思索什么了。
“那,那也是关系铁,对吧……”张世涛有些尴尬地打着圆场。
三人就这么聊了一路,像油水般难以交融。在这种奇异的氛围中,三人一起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望乡台。
第三章 金陵城中,望乡台上,Yin阳隔,死生错(3)
望乡台就在冥界的都城幽都的近郊,乃是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峰,永远隐在云雾中,让人看不清它的形状如何。峰顶仿佛被一刀平砍,成了一块大大的天然平台,在平台的一侧,凌空立着一块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镜面石壁。这石壁说是石壁,只是从远处看像石头做成的,走近再看,实则无法判断出它是固体还是ye体或气体,应是个由云雾孕育幻化而出的幻物。所有与阳世之人因缘未断的鬼魂,都可以来到此地,通过这面石壁,看到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在阳世生活的情形。
“……望乡台旁雾茫茫,忘川河底鲛泪凉……”那金陵城歌女的歌声仿佛又在范其英的耳旁响了起来,他过去从未专门来过此地,只在冥界城隍庙交流活动时在幽都城旁远远看过一眼。如今,三人飞掠过那茫茫大雾,范其英看着周围,耳中全是那歌声,近期纷乱的思绪变得空空如也,整个人如同痴傻了一般。
“……其英,我们放下他让他自己登上去吧,黑市在半山腰呢。”谢居欢说道。
“我们不急,送他上去吧。”范其英听到谢居欢的话答道。那小鬼张世涛又想称谢,范其英转头对他说:“我们也应算是朋友了,一起看看你阳世的家人吧,看完之后,你就在此地等候,不管接下来你想去哪,我们俩都可再捎你一程。”
谢居欢笑着看着张世涛说:“你这小鬼,好运气啊。”
那望乡台的巨大幻壁,如今就在三人面前了。
谢居欢和范其英早已是死了几百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