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一天,突然降温了,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天,天黑了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傍晚又起了风,风虽然不是很大,却是小北风,嗖嗖地刮着,居然有那么点晚秋萧瑟的味道。
吃过晚饭,在客厅温热的炕头上,摆上一张长方形矮桌,四个人一个人一方小天地,趴在桌子上写起了作业。
窗外雨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景以柔支着腮,看着玻璃窗上滑过的雨水。
雨点子并不大,落在玻璃上,像一只轻轻停在草尖上的蜻蜓,等着另几只飞过来,再一起滑落。
云尚飞好不容易改完了错别字,咬了半天铅笔,才往作业本上磨磨蹭蹭地写了“我美好的一天”这么个题目,然后朝明墨白的作业本上,偷偷瞄了一眼,才赶紧又写了一句:“在草地上打滚真好玩!”然后又瞅了半天房梁,写下:景以柔飞的真高。师姐真偏心。然后纠结了半天,还是忍痛把最后一句擦掉了,用的力气好大,差点擦破了那页作业纸。
明墨白收起本子,像往常一样拿过一本从藏书阁借来的书,这次是一本16开Jing装版的《妖Jing们的世界》,这是前天他们一起去借来的。
明墨白看书总是很认真,他的眼睛快速地移动着,像是连眨一下都不需要的样子,他低着头,捧着书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趴在花蕊上的蜜蜂。
说起藏书阁,听师姐说,这么气派的七层塔楼是建造在书院里的。于是,景以柔只要一瞅准机会,就偷偷从藏书阁二楼的雕花小窗往外看,想要看看这么神秘的书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可是无论她怎么看,从哪个窗户往外看,也只能看见白蒙蒙的一片,像是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的天空,她又跑到一楼,想要推开通往外面的那扇大木门,却被一个高年级的姐姐提醒道:“推开也看不到的,因为级别不够。”终于有一次,云尚飞趁着一位老师模样的人推开大门进来时,赶紧朝藏书阁门外看,果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浓的散不去的雾。唉……
云尚飞捅了捅景以柔的胳膊肘,示意她去看师姐,她便听话地朝右手边的师姐看过去,只见,埋在一堆书中间的师姐,两只手插到头发里,使劲抠着自己的头皮,神情苦闷地盯着面前那本砖头厚的线装书,那本深褐色书皮的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破破烂烂的像是随时要散架的模样。师姐正在写论文,题目是“如何控制灵力在通过训妖戒进行能量转化时的熵增”。
景以柔觉得很同情师姐,这论文题目到底是个什么鬼?
云尚飞又捅了捅她,朝她嘿嘿一笑。
作为对他“求共鸣”的回答,景以柔回了云尚飞一个微笑,便转过头继续看窗外的雨,她的思绪很快就又飘得远远地,在那个平缓的山头上空飞舞着,和那只风筝并肩。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起来的。她记得师姐领着他们去放风筝,好一顿折腾才算把风筝放上了天,师姐就领着他们想象着和风筝一起飞翔,然后她不知道怎么就飞上了天,这种感觉就像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山顶的风嗖嗖地刮过她的脸颊,掠起她的刘海,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在空中飞了,然后她一惊,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了下来,还好有翅膀,落地时,并没有摔痛她。
她摸了摸翅膀,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温热的炕头上一般熨帖稳妥,她好喜欢在天上飞的感觉,也好喜欢在shi冷的雨夜和大家围坐在一起写作业,不用特意说什么,心里却暖暖的。
她又朝她的朋友们望过去,却不期然碰上了明墨白审视的目光,只一刹那,发生了一件怪事,像是有一个人突然钻进她的脑袋里说起了话,是个老头的声音,他说:“人在梦境里的行为是不受理智控制的,这也就是妖界选择梦境,进行守护使者资格测试的原因,因为在梦里,孩子是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的,所以选择结果才更可信,这样选拔出来的妖界守护使者才会更纯粹。可是,他们忘了,所有的考试都做不到真正的公平,就像有时就恰恰考了你会的那些题。而我们这次要通过的就只有一道题,这道题就是在一把AK47突击步枪,一部名牌手机,一叠人民币百元大钞,还有一株会跳舞的小白花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毫无用处的小白花。”
景以柔突然有一种听了什么笑话的感觉,她勾起嘴角,像是嘲讽傻子一样地笑了一下。
另一个声音像是从她脑壳里面钻出来的,那居然是明墨白的声音,他说:“小花?这真的很可笑,虽然这些傻瓜并不记得发生在他们梦里的测试,可是他们的确都是通过了这项入学测试的。他们怎么就会在那么多种选择中选择一朵花呢?一朵毫无用处的小花?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还真是……”
景以柔脑海里的声音就像夏日的闪电,来时,猝不及防,去时,了无痕迹,她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明墨白。
明墨白不知什么时候避开了目光,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低头翻过一页书,又认真地继续看了起来。
景以柔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这又是怎么了,做梦了?睁着眼睛也会做梦吗?刚刚觉得自己变成正常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