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乘小轿抬我进了荣华宫,随侍的宫女早已听闻我是个瞎子,在轿帘掀开的时候,主动扶着我慢慢走入了大殿。
殿内檀香幽幽,不闻人漱息之声,轻纱垂幕后,隐隐可见人影幢幢,我努力地做到目不斜视,眼睛只茫然地垂向地面,耳边只听一个太监尖尖的嗓子叫道:“启禀太妃娘娘,叶府大小姐叶兰萱到!”
“哦。”帘幕内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停了停,又说道:“撤了这帘幕,哀家要好生瞅瞅我这内侄女,可怜的孩儿,年纪轻轻,怎么就瞎了呢?”
我早已惶恐地拜下身恭请金安,太妃咳了一声道:“快扶起这孩子,都是自家人,行个什么虚礼。”
她吩咐身边宫女:“好生扶了萱儿过来,让哀家亲近亲近。”
越行近太妃,心越揣测难安,尽管刻意不与她眼光对视,仍可感觉到探究疑惑的目光灼灼闪过,在我脸上梭巡。
她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拉我坐在了她身边,随即搂住了我的身子,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哀家瞅这孩子,倒有几分哀家年轻时的模样,温婉里透着持重,看着就让人疼爱,可惜——”
她拉长了尾音唏嘘,身边一个年长的宫女适时接过了话茬:“娘娘的娘家人,福泽必然深厚,叶小姐的眼睛有太医诊治,痊愈自是有望,娘娘不必挂怀,这几日身子才好了些,若再为小事伤怀,徒然劳损了凤体,可就是奴婢们的罪过了。”
一番话恭敬有礼,又暗含规劝,太妃听着颇为受用,拿锦帕按了按眼角,展眉笑道:“哀家身边,只槿如这丫头,说话行事最得人心。”
槿如谦微一笑道:“不过尽了本分,有幸得娘娘常识罢了。”
太妃舒缓了面颊,指着我对槿如吩咐道:“你安排萱儿住进含香阁,一并拨四个宫女两个太监好生伺候。”
槿如点头称是,我连忙俯身谢恩:“谢娘娘恩典。”心里却直皱眉,天杀的规矩真多,一步也行差踏错不得,这才进宫第一天,以后漫漫岁月,可怎么混?碍着女子的身份,又不能学韦小宝那经典的一句泼赖话:“老子不干了。”
正在心里幻想着韦小宝在皇宫上窜下跳,所向披靡的无尚风光,太妃的一句话将我从浮想联翩中拉扯了出来。
“你只管安心养病,若宫女太监不好,只告诉哀家,哀家重打他们板子。”一句话说到最后,已是凛然生威,地上跪着的四个宫女两个太监身抖如筛糠,齐齐大声道:“奴婢(奴才)不敢。”
太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槿如递过的一盏茶,有意无意地撇着茶叶沫,却不忙着喝,只沉yin道:“今儿倒奇了,按理说皇上也该下早朝了,怎么还不见到?”
槿如恭声道:“方才随侍皇上的陈公公来过,说是皇上略感风寒,怕过了病气,今儿就不过来请安,奴婢见娘娘正在用膳,便没有回禀娘娘。”
“哦?”太妃挑了挑眉道:“可有曾宣太医瞧瞧?”
“宣过了,不妨事,不过吃几副药发散发散,或者不吃也行。”槿如回答。
“嗯。”朝阳映进殿内,太妃露出了一丝倦容,扬手间金壳镶琥珀护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灿然生光,她悠悠地品了一口茶皱眉道:“今年雨水多了些,茶色竟不如往日好,明日换了宫制的茉莉香片吧,哀家喝不惯这股子轻淡味。”
槿如只答应着,太妃拍了拍我的肩,我差点没从凳子上坐起来,终究只是矜持地一笑,展露出我大家闺秀的气质,只听太妃掩嘴道:“哀家有些倦了,槿如带萱儿去含香阁安置吧。”
我连忙起身告退,坐了这么久,早巴望着这一声解散号令下,太妃气度雍容,眼光又锐利,坐在她身边,我几乎有被人透视的感觉,如坐针毡。
回到含香阁屁股还没有坐热,人也没有认清,两个须眉皆白的太医便走进了屋内,声称是奉了太妃懿旨替我看病。
看他们赶得一头一脸的汗,我便深知太妃对我的眼睛能否治好寄予了厚望。
不敢再十分装瞎,宫里不比家里,一味装瞎的结果对叶府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太医询问我的时候,我含糊地回答道:“自前几日起眼前有了微光,但仍是看不清一切。”
太医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已探知姑娘脑内血块已消散,复明当在须臾之间,从明日起,我与王太医将定时与姑娘针灸,争取姑娘早日复明,以慰太妃老怀。”
针灸,听着就害怕,我苦笑着问道:“喝药成不?我不惯施针的。”
王太医正色道:“那怎么行?太妃吩咐过,若短期之内不能令姑娘复明,臣等只有摘印辞官,姑娘也不希望臣等难做吧。”
你不难做,我可就要难过了,旬后就是皇上太选之日,太妃果真是对我入选迫不及待了。
不能再装瞎,索性也不再装贤良淑德,反正叶直老爹也不希罕叶家出皇后,我心一横,我就不信我露出本性,这皇帝小儿还能看得上我。
这么一想心下登时释然,尽管因此会惹得太妃娘娘失望,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