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止顺着他的形容想了一下,发觉自己倒真有点感兴趣,就叫他等自己两天,回家取个东西。
两天后他带了东西给容漳,容漳打开包裹,是摊碧绿色的泥土。
江景止说这是祖上留下的神物,叫他只管烧制便好。
容漳虽疑惑,却也照办,大概只过了半月就欢欢喜喜地带了那把碧玉剑来给他看。
“恩公!你那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看着小小一坨,却怎么也烧不净,竟真让我烧制成了这玉石剑!”
江景止笑笑,心道自然是最好的材料,那是世间仅剩的一块息壤。
容漳唇色有些惨白,江景止心想,这大概就是痴儿,为了把剑废寝忘食,罢了,日后便帮他调理一番吧。
他笑意盈盈地接过剑,看清剑上的雕刻却神色一变猝然抬头。
“这上面雕的是?!”
容漳挠挠头憨笑。
“我知恩公你只是看着和善,内里另有乾坤,便想着雕几个凶兽与这剑的温润之气平衡,不知怎么就雕了这几个出来。”
他不认得,江景止却认得。
混沌、饕餮、穷奇、梼杌,皆是真身。
江景止那时还是个能掐算的,当下伸出手捏了一卦,他脸色沉了沉,又捏住容漳手腕一探。
将死之相。
四大凶兽带来的煞气岂是凡人之躯所能承受,容漳为了他这把剑,已是油尽灯枯。
没多久,容漳就病逝了。
四大凶兽虽早已消散于天地,然尚有那么一丝煞气被封印于不周山,近十年来不周山不太平,江景止早有打算将那缕煞气另寻他处,除却不周山,唯有息壤能将其压制并逐渐炼化,只是尚未想好如何行事。
此时一切都明晰了。
万般皆是命数。
而后遇到言歌也是命数,他将她养在剑中,剑与人都是煞气极重之物,因此言歌此刻虽说是灵,却又更贴近于鬼。
言歌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又陷入回忆,江景止此人,无情又有情,无情在他不将旁人放在心上,有情在一旦被挂念上了,那这一生都难以释怀。
她学着江景止平时那样拍了拍他的头。
“没事主人,等我们把这个冒牌货揪出来,我克服一下把他的魂魄吃掉!”
这话说的任性,江景止也忍不住笑开。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两天,言歌也没忘记来这儿的最初目的,这日她看着街上捏糖人的师傅捏了个手持长-枪的双髻小儿,又想起了这茬。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去向那臭鱼讨回长-枪?”
江景止不知从哪里寻了个纯白折扇,摇扇间端得是风流潇洒,另一只手上却拿了个糖人,听到言歌问话,他思量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日头,“不急,事情要一件一件来。”
见他心里有数,言歌也就放下了心思,只是目光落在他捏着的糖人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今日江景止心情好,一早起来就给她梳了个双平髻,又配了娇嫩嫩的粉色衣裙,她换好后,江景止端详片刻,又掏出两朵珠花给她别在两边,至于那个步摇,他嫌碧绿的颜色不配今天的衣裙,化作手指大小委委屈屈地挂在腰间当个配饰。
言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糖人,琢磨了半天,还没等说什么,那卖糖人的老师父先开口了。
“这位相公当真惦记着您呐,做个糖人也交代我做成小娘子的样子捧在手里哩!”
这话一出,那些若有似无看着两人的男男女女们都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另一些看热闹的却来劲了。
看看看看,果然人家是一对呢!
言歌一听恍然大悟,那糖人做的粗糙她一时没看出,细看之下这个糖人可不就是照着她做的么!
言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外人都觉得她主人多么神秘多么天人之姿,只有她知道,江景止本质上就是一个幼稚鬼。
对于旁人的调侃她倒是没放在心上,二人出行向来形影不离,住所都不曾避嫌,如今只是被不痛不痒地说上两句,根本不足挂齿。
第九章
言歌抢过糖人,一口咬下去嘎嘣作响。
江景止有些惋惜,捏的多好啊,可惜了。
二人这日出门并不是毫无目的,言歌想了半天,总觉得付起的事情仍有古怪。
江景止倒是大发慈悲提点了一句,那匕首鞘是隐藏气息的宝物,说不定当时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被她忽略了。
言歌一听,觉得甚是有理,这日便拉着江景止回到了付起的住处。
玉不琢不成器,终有一日她会独当一面。
推开付起院落那扇破旧的大门,一切都如那日一般,倒地的槐树,衰败的草房,若有不同,大概也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人从屋内走出迎接了。
言歌进屋查看,付起的尸身已经不见了,逐青也不知所踪。
屋内摆设简陋,却是整整齐齐,虽几日不住人也丝毫不显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