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大内侍卫们冲进来,把谭振英团团围住,将他和赵文安隔在人墙的两端。然而透过密密匝匝的人影,两人的目光还是隔空交汇在一处。
谭振英拱手一拜,目光如炽,“赵大人,谭某今日先行一步,可是你今后的路,却远比我难行得多,大人保重,谭某在此谢过了。”说罢,他眼睛悠悠一转,望向那圈围住自己的大内侍卫,“你们都听好了,永川码头的火是我谭振英放的,和赵大人全然无关。”
话落,他忽然将右手抬起,在一众侍卫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发狠劈向了自己的脖颈。
“咯嘣”一声脆响,那条高昂了一辈子的骨头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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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殡当日,皇室官府倾巢而出,引幡人举万民旗伞,仪仗队举兵器拿纸扎,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巨大的棺木由一百二十八人自神武门抬出,经北新桥出东直门,前往位于双山峪的惠陵。棺木两旁有一对几年不见天日的病龙黄旗,随风飘荡,被吹得飒飒作响。
跟在棺木后面的,是全副武装的八旗兵勇,最后面的,则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沿街连绵数里,好不威风。
只是,这威风是做给旁人看的,棺材中那具已经被蛊虫吸干了的尸身,是连威风的一点余泽也能感受不到的,若非得说他能感受到一点什么,可能,就是那两缕飘荡于棺材上方的目光了。
云初于两日前把自己吊死在寝宫的屋梁上,她未留下一句话,但她的魂灵会永远伴着他,徜徉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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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绮云轩
伴随着一场绵绵春雨的到来,凶丧终于结束了。
那位终其一生都被母亲控制着的皇帝,变成了紫禁城东侧太庙中的一块神牌,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龙椅上重新坐上了一位年岁更小更容易掌控的小皇帝,而后面的帘幕下,依然坐着那个一身华服的王朝掌权者。
这天天刚蒙蒙亮,赵子迈就独自一人出了府,驾马朝位于京城南郊山顶的仁寿寺而去。
相传隋文帝未称帝时,一位印度高僧曾送他一袋舍利,他登上帝位后,在仁寿年间将舍利送中原三十州建一塔秘藏,仁寿二年佛舍利入塔,此地便被命名为仁寿寺,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佛家圣地,香火绵延了数千年。
可是今天,这座千年古刹里却人烟稀少,香火寥寥,即便是十五这样的大日子。
人们不是没有出城,也不是没有上山,只不过他们的脚步都停在了半山腰一座名为绮云轩的小庭院前面,而没有像以往一样沿着山路再走上三里地,来到仁寿寺高耸的舍利塔。
其实天还没亮的时候,绮云轩外面就已经陆续有人来了,可是现在太阳已经升到舍利塔的斜上方,人也越聚越多,院子的木门还是紧闭着。
“都这个时辰了,大师还没起呢?”柳大姐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踮着脚朝门缝里瞅。她生的胖,所以即便天气乍暖还寒,被太阳照了半晌,也浑身冒汗,哪哪儿都不舒服。
“等着吧,听别人说,他们昨天等到了半下午呢,不过谁让大师灵验呢,等也不算白等。”旁边不知是谁回了一句。
柳大姐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把瓜子壳吐到地上,凭借着庞大的体型“吭哧吭哧”挤到人群最前面,将脸凑到门缝前,冲里面叫道,“大师,我给您带了些天桥的炸糕,过会子炸糕凉透了,就不好吃了。”
她话音一落,身后就响起一片“嘘”声:
“大师一看就是得道高人,给他送什么猪油炸糕,也不怕污了人家的房子。”
“大姐,您要没耐心,干脆就别来,心不诚啊来了也没用。”
......
柳大姐被人说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刚要转身反驳,面前的木门却缓缓打开了,一个有些粗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进来。”
阳光从那人的头顶上落下,将他的脸庞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光晕中,柳大姐只能隐约看得出他脸蛋圆圆的,上面还嵌着两个小巧酒窝,看模样年龄应该超不过十八。
柳大姐指着自己宽阔的胸膛,神色木讷道,“您......让我进去?”
“你不是说糕凉了就不好吃了吗。”那声音听起来颇有些不耐烦,柳大姐还没反应过来,袖子已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轻轻一拉将她扯进院内,门,又在她身后关上了。
“刚才说话的就是那位大师吗?”
“看起来是个年轻人啊,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呢。”
“还老头子呢,他要不是一身长袍,光看模样,我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
院门把议论声堵在外面,柳大姐跟在那少年身后一路走到室内,刚跨进门槛,就闻到一股rou香。她眼睛四下一溜,看到靠门的一张小木桌上摆着一只托盘,里面装着一只烤得油光锃亮的鸡,呲呲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烤熟的。
“大师,原来您不是没起,而是在......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