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已经多日未上朝的龚明珠手捧一本奏折,从众臣中走出来,一步步走向前方空空的龙椅,朝帘幕后面的那个人影重重跪了下去。
“军机兼总理大臣赵文安,为一己私利,谋害朝廷重臣及其亲信。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赵文安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是否有当,伏乞太后圣鉴训示,谨附片具奏。”
声如洪钟,一点都不像一个卧床久病之人。
“龚大人,你上此奏疏,是要弹劾赵文安?”帘幕后的人轻声问了一句。
“是。”
这个字从龚明珠口中脱出,顿时惊起了一片絮絮私语,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化成了一连串不管不顾的争辩。
“赵大人是国家重臣,怎能随意弹劾?”
“为人臣子,定当敬终慎始,怎么,其他人都动得了,偏偏他赵文安是长在了这个位子上,动都动不得吗?”
“那几起案子尚未有定论,现在弹劾赵大人,岂不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指控贤臣,如此一来,不知要伤了多少忠君爱国的大臣的心了。”
龚明珠将头从两臂间微微抬起一点,目光沉远,“臣弹劾赵大人,并非只为这几起案子,今早臣收到了温州那边的来信,信上说,轮船局耗费巨资建立的永川一号码头,昨天夜间,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此话一出,所有的争论都停下了,永川码头是轮船局最大的工程,在轮船局成立之前已经着手开始修建,是全国第一座浮码头,并安装钢制趸船,可供大型轮船停靠、装卸货物。永川码头依托瓯江与宁波、舟山、上海和国外进行贸易往来,规模极大,也是水上运输集散地。是轮船局建立前,赵文安的试水之作。
“此等耗资百万两白银的工程,被一把大火烧之殆尽,他赵大人,还能稳坐军机兼总理大臣之位吗?”龚明珠的声音放得更大了,却没有人敢驳他,连帘幕后面的那个人也不行。
杀人事小,码头被烧却事关体大,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的,而这个责任,除了赵文安,朝廷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担不动。
“太后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
朝堂上的沉默忽然被一声叫喊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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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真凶
是一个守着东暖阁的小太监,被帘幕后面那个人凌厉的目光一扫后,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
太后身前的德公公说了一声,那小太监便被人拉走了。可是还未容满厅的人反应过来,龚明珠却又一次说话了。
“皇上这次病得蹊跷,而依臣所见,这正是上天的警示。赵大人那套所谓的‘洋务变革’,修铁路建码头,断了我朝的龙脉,坏了我朝的风水,太后若现在还不快刀斩断,恐怕后患无穷。”
说完此话,他又一次将头重重在磕地上,“臣请求太后,严惩赵文安,终止洋务变革,还天下海晏河清。”
“臣请求太后,严惩赵文安,终止洋务变革。”
一片附和之音,似乌云压顶,要将这养心殿的檐梁压塌。即便帘幕后面的那个人,也不可能对这迫上头来的压力视若罔闻。朝左还是朝右?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无论自己走向哪边,身后都要人追随。
“容哀家再考虑考虑。”
“太后娘娘,此事不可再耽误,请太后立时定夺。”龚明珠心里很清楚,赵文安这种人,务必一击制胜,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但凡留下一线生机,将来他一定会东山再起,“再说了,就算咱们能等得了,万岁爷的龙体是等不得了。”
他又加了一句,希望这最后一根稻草能压垮那几个尚在摇摆不定的“中间派。”
帘幕后的人犹豫了一下,涂得通红的嘴唇轻轻一动,轮船局是她亲批的,现在烧了码头,若赵文安不担这个责,那么担责的就是她自己了,“哀家......”
“太后请明察,皇上生病并非是因为龙脉被斩断,而是因为有人给万岁爷下了蛊。”一片哗然之声中,赵子迈平视阔步,大步走进养心殿中,他没有理会身边的喧嚷,直接向龙椅走了过去,跪在龚明珠的身边,“太后,此人用心险恶,而且现在就在这殿堂之上,若是让此等小人得逞,江山社稷才是真的要海水群飞、鸡犬不宁了。”
帘幕后的人影微微一动,语气中添了几分慌张,“你在说什么?”
“太后莫要听这位赵通判胡说,他是赵文安的儿子,自然是要向着自己的父亲说话的。”龚明珠眼角的余光瞥向赵子迈,凶得几乎要杀人。
“龚大人,怕是你,也被他迷惑了,”赵子迈看他一眼,身子又朝前伏了一伏,“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一介小小的通判,怎敢到朝堂犯颜直谏?还请娘娘听下臣将话说完。”
“你讲。”似是犹豫了一下,可帘幕内的人影终于点头,许他将话说下去。
“真正的郑奚明早已被人杀害,而杀人的郑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