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苏英一直愤愤,觉得委屈了自家妹妹。若不是碍着代统领的身份不好出宫,他定要去统御司找段容时算账。
婚期临近,苏浈以后怕是再难出门,两人又扯了些闲话,天色擦黑了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临行时,顾湘婷实在忍不住,不放心道:“小绊,你当真想好了?以后怕是会很辛苦。”
“你放心吧,我想好了。”苏浈心中从未这样安定,她清浅一笑,“人活着哪里有不辛苦的呢?我已经比旁人命好许多了。”
顾湘婷似懂非懂地离去了,而另一边,也有人对段容时问出同样的问题。
“你当真想好了?”
段容时垂眸,“是。”
第22章 大婚 封为定南县侯,赐丹书铁券
雨过天晴, 碧空如洗,西川寺中草木繁盛,蝉鸣不止, 间有灵鸟轻啼。
段容时立在长廊前, 双目微垂, 神色歉疚。
他身侧之人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深蓝长袍, 面白无须,颧骨极高, 生就一副刻薄脸,混浊的眼中暗藏Jing光, 正是段容时的干爹, 统御司司主常欢喜
听得段容时的回答,他叹了一口气, “老奴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 年岁大些倚老卖老,不恭敬也得劝两句。公子前路未卜,大事未成, 此时耽溺于儿女情长,实在是……”
常欢喜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段容时抿了抿唇, 作揖道:“常公折煞我了,若非得常公照拂,我早就死在宫禁中, 哪里能挣出如今的局面。常公视我为子侄,我亦视常公为长辈,此事还望常公成全。”
常欢喜连忙避开这一拜,急道:“公子这才是折我,若没有公子相救在先, 老奴哪能有报恩的机会!”
二十年前,常欢喜还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个在御花园里扫除的小黄门,因为会做风筝得了贵人几分青眼,遭人妒忌,被陷害掉进枯井。
若不是进宫做客的段小将军惦念着,一处一处搜寻过去,只怕那小黄门化身白骨也无人知晓。
段容时却不这么认为。段家败落时他受困宫中,武功尽失,大病缠身,是常欢喜冒着性命危险,悄悄相救,他这才留了条命。若说救命之恩,那时就已经尽数偿还。
后来收他为义子,同他站在一条船上,接了这烫手的司主之职,处处帮扶,就是别的恩义了。
此话不好明说,不然反倒伤了情分。常欢喜见他低头不语,又将话题转了回去。
“公子不爱听,但老奴还是不得不说。公子可曾想过,如今你我所为之事,并无万全的把握,甚至可以说是万险中求一生机。若是事成,自然两厢情好。但若是事败,苏家是那么个情形,苏姑娘该如何自处?”
段容时沉默片刻,道:“常公说的我都想过,只是,只有此事,是我私心。我不愿她……”
他没再说下去,但常欢喜哪里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愿她受苦受委屈,不愿她再待在苏家那个污糟地方,不愿她委身于二皇子,也不愿她嫁与旁人。
常欢喜的心沉了沉,若是段容时只为苏浈色相所迷,他尚且还有规劝的余地,但他分明是情根深种动了真心,他再怎么劝,说出来的也是得罪人的话。
但就算得罪人,他还是不得不提醒道:“苏家姑娘能得公子这般看重,是她的福气。但苏家女可知当年云氏娘子之死的内情?”
段容时别开头,“将她许配给我,本就是云娘子的意思。”
这就是不知道了。
“罢了,罢了,公子心中有数便是。”常欢喜摇摇头,“世间无情人多,情真者少,喜宴老奴不便出面,先祝公子能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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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得实在太紧,昨天刚拟好草贴,明日便得过定,前前后后算起来,准备仪程的时间统共不过十数日,就算是热孝冲喜也没有这么赶的。
要依着徐氏的意思,苏浈既要婚嫁自许,那干脆婚事也她自己包办得了。但新郎毕竟是段容时,位高权重,开罪不起,她知道利害,又被苏迢狠狠教训过,虽然不情不愿还是捏着鼻子Cao办了婚事。
大婚前夜月光明朗,群星璀璨,苏浈有些睡不着,没惊动飞絮与流云,独个儿披着衣服在院中散步。
苏家各处都挂了红绸红灯笼,苏浈所居的玲珑居亦是如此,依照习俗,这些灯笼要亮一整夜,照得整座院子都亮堂堂的,倒让她想起那个梦境中,她也曾嫁过一次人。
那时没有这几百抬的聘礼,也没有明日的花轿和大礼,只是一道圣旨,一座小轿,就决定了她的一生。
她兀自发着呆,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大姑娘还未睡呢,那正好,我还有些规矩要同你交代呢。”
徐氏脸上有几分尴尬,方才入睡前,苏迢突地问起有没有给苏浈教规矩。她放了避火图在陪嫁的箱笼中,本以为这样就行了,苏迢却连连摇头,大半夜地把她给推起来,让她好好做嫡母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