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跟到晚,除了中午抽空回姚公馆叫郭亚思帮忙送饭,他这一天都不带停歇的。“您知道还让我守在中央巡捕房的门口?费这么大的劲儿干什么,我还不如直接来亚美电台守株待兔呢。”他直呼姚青筠不地道。
姚青筠把车停在亚美电台对面一条马路上。拉上手刹,他摘下墨镜,转头看向小六子,问:“我怎么发现你年纪越大,脑子越不灵光呢?李强几点下班?下班后要去哪儿?和什么人见面?他一般用什么交通工具?……这些,你是觉得你不需要知道了对吗?”
可能是刚才他带着墨镜的关系,小六子一直都没有确切体会到姚青筠的真实态度。当他被自家大少爷似冰块一样的眼神看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好像真的是把事情给办砸了。“我……我错了。”打工人,不论对错,凡事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虽然认错,不,是认怂,可小六子也不是一无收获的。凑着在亚美电台门口等人的空挡,他向姚青筠汇报今天的工作成果:“李探长家住在南城市区的酱瓜弄堂,不在租界,那里都是棚户,条件相当艰苦。我今天早上去的时候,他正端着痰盂去公用厕所倒,刚起床呢。大概是早上6点出头吧,他就换上巡捕房的衣服出门上班去了。他不坐电车,也不叫黄包车,骑一辆破自行车一路晃晃悠悠到巡捕房。我估计他早饭应该在巡捕房里吃,听说里面有职工食堂,不要钱的。”
像是挖到了什么秘闻一般,小六子说得起劲儿,“您可不知,我早上问了巡捕房里头的人,说这李探长特别节省,职工食堂的饭菜每次吃一半还带一半走。照理来说,探长工资不低,他又不买房,不吃喝嫖赌的,应该省了一大笔钱才是,日子不至于过得这么紧巴巴的呀。而且,您看他老婆是亚美电台的主播。虽然不是有名气的电台,可主播诶,钱应该也不少的。一对夫妻都赚钱,照理来说应该挺富裕的了。”
“人家养家糊口不容易,能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姚青筠听着倒也是惊讶李强在金钱上会这般拮据。“他家里除了老婆,还有谁?”他想可能问题出在他家里人身上。
“有个老母和一个小孩儿。听邻居说,小孩儿去年刚出生,基本上都是他老娘带孩子,他和他老婆出门上班赚钱。”小六子把打听来的说给姚青筠听,“对了,听说他老母身体一般,走几步就要大喘气。”
姚青筠暗想,也许是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长期花钱看病,所以才会让李强不得不节省点儿过。“他工作呢?打听到他工作方面的事情了吗?”他的视线盯在亚美电台,问。
小六子竖起了大拇指,啧啧回答道:“没有一个人不夸奖他破案子抓人厉害。整个中央巡捕房统共3个探长,1个挂名,1个常年躺平,就只有他兢兢业业,加班加点都不喊一声苦和累。听说公董局今年有意提拔他去上面做,只要关系户没有意见,升职应该是没跑了。”
看来是个勤恳的人,人品没有问题。姚青筠想着,若是此人能为他所用他这批货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下午5点半,亚美电台里上晚班的播音员和调音师上班了。姚青筠一眼就看到了李强骑着自行车把他老婆送到电台门口。他看着这一对夫妻在电台楼下叮嘱道别,然后李强重新骑上车往来时的反方向走。等人稍稍走远,他便一个转弯就跟过去了。
晚上7点,郭亚思左手一个冷馒头,右手一杯凉白开,坐在姚青筠隔壁的那间卧室里吃她简单的晚饭。反正,她抢不过姚公馆里的其他人,能有一口吃的都算是运气好。
“郭小姐,您吃烤红薯吗?”照顾郭亚思的燕子知道张茉莉是故意不让大家伙儿给她留饭的。吃晚饭前,她偷偷在后厨的灶台下面的烧火炉里塞了两个红薯。这不,吃过饭后大家伙儿都休息了有一会儿,她就偷摸地去把烤熟的红薯拿上楼。
郭亚思听见一直照顾她的女佣像是做贼一样地悄悄开门,捏着嗓子和她说话。她转头看过去,就见她冲她抬了抬装红薯的盘子。
“吃!快点儿进来。”郭亚思赶紧叫人进来。当浑身乌黑,冒着蜜油的红薯正摆到她面前时,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立马就抓上去。还没等女佣提醒她小心烫手,她就已经被烫了。
不过,吃红薯哪有不烫的道理,烫才好吃呢。她用指尖小心地拨开红薯皮,然后端着盘子举到嘴边就是一口。比起白面馒头就水的干巴,这一口仿佛就是天堂。
“烫口,您慢点儿吃。”燕子站在一旁,看郭亚思吃得着急,实在是心疼。注意到桌上的馒头和水,她轻声问:“大少爷没给您安排晚饭的事儿?”
郭亚思嘴里装着香甜的红薯,没有空说话。她看着她,摇了摇头,含糊说:“不……知道。”晚饭问题姚青筠的确没和她说到底是继续和下人一起吃饭,还是另外吃。她看女佣站着,就起身给她搬了个凳子,要她坐她边上。“你坐,别站着。”
真是个傻姑娘,燕子心里暗叹,若是这么一个天真的,恐怕得被张茉莉欺负死。她看了眼凳子,摇头拒绝说:“我就不坐了,郭小姐。您有想吃的吗?我去帮您到后厨那边说一声,让做饭师傅给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