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过了茶水,周肆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碰的一下,响声有点大。
赵奍便知,主子爷这是等不及了。
恭恭敬敬把信递上,赵奍垂着脑袋,主子不发话,眼睛就不能乱看。
“夫人又给朕作了一幅画。”
周肆倒是很乐意跟自己的亲信分享他的一点小情趣。
赵奍却不是很想听,因为接下来的话,主子必然不爱听。
“你猜,夫人画的什么?”
赵奍:......
猜不到,也不敢猜。
“夫人又画了一枝红杏。”
“墙外男人也终于越过了墙头,摘到了红杏。”
赵奍:可喜可贺,普天同庆。
“可惜的是,得意忘形,从墙头跌落,卒。”
皇帝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话里透着一点遗憾。
赵奍却是摒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卫家小寡妇还真是老天爷给的胆,把天子比作爬墙的jian夫也就罢,居然还暗暗咒天子去死。
传了出去,便是天子网开一面,口诛笔伐之下,小娘子也休想安宁。
赵奍实在想劝主子,小寡妇外柔内刚,惹得不好还得弄一身腥,不若放弃算了,不说后宫佳丽,便是民间,也有不少隐藏的美人,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为难自己,偏要去抱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花。
“夫人对朕,可真是刻骨铭心。”
周肆颇为感慨的一句,赵奍直想捂脸,他家英明神武,云巅之上的主子,被个小寡妇祸害成什么样了。
都被骂去死,居然还不气。
得不到,才惦记,得到了,却只一次两次,不尽兴,还是会惦记。
也罢,这回就让主子彻底尽兴,过够了瘾,兴许就腻了,不想了。
赵奍思虑再三,最终有了决定。
想必主子也是欢喜的。
远在郊外村落的沈旖心想,自己和这地可能犯冲,每回来这,不是下暴雨,便是山路垮塌。
仍旧是王寡妇这个不大的屋舍,同行的人从卫臻,变成了卫臻他娘。
许氏年纪大,受不得累,早早便歇了。
沈旖和王寡妇关着门在偏屋里闲话。
“数月不见,我这都还没进京,小姐居然已经嫁人了。”
还跟她一样,成了寡妇,王寡妇这时再看沈旖,更多了那么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欣慰。
沈旖却不欲被这种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用小剪子捻着灯芯,气定神闲道:“男人在不在,不都是关在深宅大院,无甚区别。”
可不是,她男人不在了,她也是堂堂国公府的少夫人,奴仆环绕,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不比自己,没了男人,失了庇护,不仅要自谋生路,还得躲开周遭那些饿狼。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同情没了,王寡妇只觉气闷,又道:“少夫人你这是年轻,心思淡,可有可无,等再过五年,十年,到了虎狼的年纪,可就够受了。”
“那也还有五年,十年,我都不急,王姐你急什么?”
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王寡妇胸口一滞,一时说不上话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也算是求仁得仁,得逞所愿了。”
“还不够。”沈旖用剪子剪掉多余的灯芯。
王寡妇一愣:“你还想如何?”
沈旖没有回,反问:“你是胡人后裔?”
王寡妇更愣,下意识脱口:“你怎知?”
沈旖一笑,她观王寡妇长相,黑目高鼻,面颊丰润,应是混过了,不很明显,但跟进献到宫里的那些胡人舞姬也有肖似之处,没想到试探一问,还真问出来了。
“我祖上虽有胡人血统,但都是奉公守纪的良民,更无一人参与战事。”王寡妇极力说得有底气,让沈旖无把柄可抓。
“你先别恼,我只是好奇,问一问。”沈旖倒了茶水,给王寡妇润润喉。
王寡妇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直白道:“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沈旖捧着半旧不新的茶杯,慢悠悠吃茶,轻描淡写道,“把我沈家的一些灵丹妙药卖到关外,多寻些销路,多赚些银子。”
“卖到关外?”
王寡妇提了声,又强行压下,调整心绪道,“你可知这药材,和铁器,生盐一样,是不许售往关外的。”
须知行军打仗,除了兵器,粮草,最重要的就是药物了。
“我知啊。”沈旖回得也干脆。
“那你还?”王寡妇以为自己有些了解眼前这个面嫩的女子,可越相处,反而越不懂了。
“不能明着卖,那我们就以物换物。”
“以物换物?换什么?”
“换马匹,换牛羊,换他们那边独有的产物,都可。”
沈家不参与政事,沈旖所做的,只为自保,为沈家积攥更多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