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吃面,张婶一边笑眯眯地问:“你跟周野认识多久啦?”
夏鸢记不清具体日子,含混答:“不多久,个把月。”
“哦,那是不久。”张婶撇撇嘴,转而又道:“不过也没关系,往后日子长着哩。你别看周野现在穷得像鬼,但他会赚钱着呢。我们都觉得他今后指定有出息,你跟着他啊,肯定吃不了亏。”
夏鸢闻言有些尴尬,张婶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她试图解释:“那个,其实我们不是……”
“你别看周野长了那样一张招人的脸,其实啊,身世坎坷着呢。”
夏鸢话音一顿。
“他从小就没有妈,爹又是个酒鬼,欠一屁股债不知道还,被人活生生打死不说,还害得周野十几岁就辍了学,带着他爷爷逃难似的搬到我们这儿。得亏周野个人脑子灵光,会赚钱,这才没让他们爷孙俩被饿死。”
“这些年他每天起早贪黑,说起来挣了不老少,其实多半都拿去给他爹还债了。剩余那些,也是先紧着他爷爷那头用,他自己吃多少苦倒是都不吭声。”
张婶的表情没再如一开始放松自在,说到后来,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唉,都是苦命的孩子。”
夏鸢听她说起这些,抱着碗,忘了动作。
张婶叹完气,转眼见夏鸢盯着面条发呆,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赶忙打住,起身往屋外退:“嗐,你瞧我这一说起话来都不知道停,我家里还坐着水呢。你先吃,我回去看水了。你吃完就把碗放屋里,等周野回来还给我就成。”
张婶走了。
夏鸢还在发呆。
‘你放心挣你的生活费。’
‘其他一切有我。’
……
周野这个人,总是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昨夜夏鸢看着他为自己泡面的背影还在想,他偶尔佝偻着肩背,看起来有些懒怠,但其实他是很可靠的人。
但现在夏鸢才晓得,他原来不是懒,只是肩上的担子太多,又太重。
她捧着面碗,良久未曾动作。
-
周野的爷爷八十多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从前周野也带他去过医院,医生也没什么办法,只跟他说油尽灯枯,自然衰败,没得改了。叮嘱他有空多陪陪老爷子,说不准哪天见的就是最后一面了。
这次回去老爷子也还是老毛病,身上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周野在家里陪老爷子吃了两顿饭,老爷子Jing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邻家的阿婆让他没事多回来一点,老爷子也就看见他的时候状态能好一些。
周野应了。
临走的时候,老爷子拉着周野的手,浑浊的双眼中泛着泪花。
他紧紧握着周野,说不出话,就只是这样哀切又绝望地看着他。
阿婆说他是舍不得周野。
但周野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拍拍老爷子的后背,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你放心,我肯定在你死之前把钱还完。”
听了这话,老爷子总算肯松手放他走。
医生和阿婆说得都没错,老爷子活一天少一天,爷孙俩见的每一面都弥足珍贵。
但他们不知道,如果完不成老爷子的心愿,周野就是天天在他床前端屎端尿,他也不会真的高兴。
从下面回来,已经五点多了。
周野面上有难得一见的疲惫。
他推门进家,推不开。
门锁着。
周野眉间轻皱。
他明明记得早上走得时候没锁门。
应该是夏鸢。
得亏他带了钥匙。
周野开门进去,刚迈出一步,又陡然停下——
眼前不到五个平米的空间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灶台上的水壶被洗得发亮,不注意看根本分不出这就是原来那个;
他走前洗好放台面上的瓷碗已经被收进柜子里了,原本放碗的地方多了一袋子方便面;
屋子里唯二的两张凳子都被人仔细地擦拭过,颜色还是原来的颜色,但就是让人觉得像是换了新漆似的;
床上的被单枕头叠的规规整整,电风扇被挪到了床尾,电源线被拔掉搁置在一边;
地上他喝过的空玻璃瓶全部不见了,变成了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放在凳子上。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分明就是原来的一切。
但落在周野眼前,每一件物事面前都好像晃过了夏鸢的影子。
“哟,你回来啦!怎么不进屋啊?”
屋外的张婶买菜刚回来,路过门口见周野呆站着不动,过去一瞧,立刻开始不住地赞夏鸢:“欸,不是我说啊,你那个小女朋友真是找对了哦。人家早上起来,一直给你这屋打扫到中午才走。”
周野回眸,“她中午才走?”
“可不。”张婶说:“我都跟她说啦你中午不回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