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酒坛的凉像母亲冰凉的手触及着她的肌肤,令她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坚强于那一瞬间全部崩塌。
而偏生,母亲酿的酒实在是太浓郁了,浓郁到她还没来得及落泪便笑了。
她笑着又哭着说道:“原来,她一直想跟我喝一场不醉不归的酒。真好。”
刘叔始终以慈爱的目光轻轻看着她,轻声且以动情的话语说道:“她一直是个饮酒醉剑策马天下的女子。也一直是一个,和天下母亲一样,慈爱且柔情的女子。”
“真好,真好。真好……”
秦苏怀抱着那坛酒,似抱着一个世界上再也珍惜不过的宝贝,久久舍不得放下。
“小苏儿,她毕生心愿唯有两个。一个是这盛世如她所愿。一个是你健康平安长大。”
刘叔眼中溢满的都是慈祥的流光,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所以,如果她还在世,一定不希望你背负仇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叔,我开始明白你为何在我习武或是练字这些事上总是很随意。就算请来的师父多么说我不可救药,你也只是笑笑。然后您宁愿亲自教我,也不管我到底能学进去几分。”
“因为,你那时候就觉得,我只要快乐健康就好。”
“也许,很多时候,你已经爱我娘亲入了骨,以至于,就算她不在了,你依旧以她的想法来教育我。”
秦苏一直是笑着说的,但是眼泪却一滴一滴成串地往下落去,溅落在地,飞溅开一抹尘。
刘叔只是在晨光中那般依旧慈祥地看向着她,眼中有一抹欣慰和一抹怀念。
秦苏抹了一把泪,又哽咽着说道:“我以前总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变成一个酒鬼,日日不思进取,夜夜不知清醒。”
“而今,我也懂了。”
“因为,你最爱的那个人不在了。你唯有这般才能将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才能在梦里遇见我娘亲。”
“那一树花墙,年年雪里埋下的深酒,还有夜夜梦里你呼唤的那个名字,从小贯穿了我的整个记忆。”
“而我,却到今日这一刻才明白了这一切,实为不孝。”
秦苏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却是笑着看向着刘叔的。
“孩子,你终究还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问刘叔要糖人吃的粘人小丫头了。”
刘叔伸手慈爱地摸着秦苏的乌发,浑浊的眼里有光辉溢出,竟比那天边的晨曦还要耀眼上三分。
“有很多事情,你终究还是要去面对。有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因为,就算能躲得过暂时的风雨,但是也逃不过一直的宿命。”
“刘叔年纪也大了,折腾不动了。但是,若是哪一天小苏儿说她累了不想折腾了。那么,刘叔便带你回家,好不好?”
刘叔的眼中亦有泪花涌动,他的声音亦开始微微地哽咽了起来。
秦苏这才知道,原来从她踏进刘叔的房门那一刻起,刘叔便已经知晓了一切,以及如何回答她,更甚至是,以后该怎么做。
她的泪再也止不住,如同决了堤一般往下流。
他知道,知道完身世的她不可能对娘亲的似不管不顾,也不可能对那千万赤焰军的亡魂不理不问,更不可能将这一切当成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直以来,他以父亲般的角色陪伴着她。
知子莫若父。
他知道的,太多。
能做的,却又太有限。
“刘叔,你觉得我的选择会是错的吗?”
秦苏颤抖着声音,边哭边不那么自信地问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的是,你不去做会不甘心。但是,这世间,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对与错?就连这尘世,也不过是来走一遭,不必想那么多。想了觉得应该去做,那么,就去吧。”
刘叔将她轻轻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笑着说道。
几千里的风尘,从江湖到庙堂,从南疆到北域,他走过了许多路,也遇到了很多的人,经历过了很多的事,可是,却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惊艳过他那些日渐暗沉的时光。
所以,人间一场,肆意一点,又何妨。
“刘叔,呜呜呜呜……”
秦苏抱着刘叔,哭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刘叔却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着说道:“你母亲当年酿酒的技术可是一流。既然这坛酒在你手上了,何不趁着这月色正好晨曦将出之时,去和你母亲共饮一杯?”
“想必,她等你,也等了很久吧……”
“若是她知道我选择了复仇,她会不会怪我?”
秦苏抹了一把泪,低头踌躇地说道。
“不会。因为,本来错的就不是我们。不是吗?”
刘叔微微一笑,眼中已经坠落了万里的山河。
这一夜,她一跃而上了高高的阁楼屋檐之上,以清风为见证人,以明月为誓言,以晨曦为契机,举起酒坛站起敬向了遥远的远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