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为何要制止我?收回自己的分魂,难道是错误的吗?”鹤启望向我,不解道:“难道您不希望回到神域去吗?”
我哑然失声。
鹤启的目光投向我的小腹,语气平板,他道:“为了神子,您必须去神域。这应该也是您寻找钥匙的原因。”
他说的对。
确实是这样的。
神族育子与神族母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每一个神子都需要得到神树的灵力温养才能够继续生长,没有神树,小崽子无法降生。
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鹤启向我施礼,“那鹤启先行告辞。”鹤启略过我的时候,我忍不住道:“那融魂之后,会如何?还会有鹤崇吗?”像是不死心,或是不忍心。
鹤启停下来,似乎是不以为意:“这重要吗?”
我禁不住沉了声,反问道:“难道不重要吗?!”
鹤启点头:“明白了。”不待我开口,他便自行道:“那由他来融我的魂也是一样的。”
“结局都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脑海倏忽闪过一个念头,我急声问:“开启通道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鹤启虽不解我为何要这般问,却仍是有问必答,回道:“使用钥匙开启即可。”
在他轻描淡写的八个字之下的是他与鹤崇的性命,开启神域通道的方法是——祭神,用他们的性命来祭。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使用?”
“祭神。”鹤启道。
我突然不寒而栗,突然意识到鹤启不但没有将鹤崇的性命看在眼里,他甚至同样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慢慢收紧了手指。
“只有这个方法?”
“是。”鹤启道。
“我是唯一的钥匙。”
第119章
我曾将鹤崇视为救赎,奉为神明,我也曾愿意为了鹤崇付出生命。
我还曾恨过鹤崇,然而我的恨在我捅出那一刀的时候便泯灭殆尽。
我恨过鹤崇。
在他从白敛手中救下我,却将我推入更深的深渊时;在他强硬将我困在魔域,将我充做他的禁脔时;在他趁温珩渡劫命悬一线,逼我离开,同他前往魔域时……
我以为,我是恨他的,我以为,我还是恨他的。
可我更无法忘记的是,鹤崇对我的好——
无极初遇,是他不顾无极的悠悠众口,执意收我为徒,是他教我修行,教我剑法,是他分我洞府,赐剑于我。
当年思过崖上审判,无人信我,白敛负我,温珩弃我,是鹤崇挡在我的身前,只有他毫无保留的信我……
鹤崇于我恩重如山,我不会忘,我如何能够忘记。
我慢慢收紧了手指。
“只有这个方法?”
“是。”鹤启道,语调毫无波动。
“我是唯一的钥匙。”他道。
并非所有的山都拥有守山人,唯有仙山才会有守山人。鹤启如每一个守山人一样,是自仙山诞生的山灵,由天地灵气孕育,源于仙山,长于仙山,他与仙山同根,同源,同寿,他是仙山的守护者,他是守山人。
鹤启无法离开昆仑,如同树木无法离开大地,守山人无法离开自己的山。
除非他等来‘山主’。
所以这万年里,他在漫长的岁月里等待,然后他分裂了自己的神魂,尝试投入人间去寻找我。鹤崇是鹤启唯一一个成功的穿过昆仑的屏障的分魂,然而穿过屏障的代价是鹤崇失去了身为鹤启时的所有记忆,
鹤崇什么也不记得。
他成为了崭新的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
他是鹤崇,是无极的执剑长老,是魔域的新任魔尊,是……我的师尊。
他不应该因为我而死。
我从未想过要他去死,即使是我最恨他的那一刻,我也没有想过要他去死。
不论如何,是他在我最无助黑暗的时候收我为徒,给了我修练习剑的机会,他对我有恩。这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然而我必须去神域。
但如果我去神域的代价是鹤崇的生命——
我一字一言道:“将鹤崇的魂灵放了吧。”
“是。”鹤启松开了手,在鹤崇的魂灵回归到躯壳的那一瞬,他直直地望向我,“山主若是改变心意,随时可以——”
“不必了。”我看向鹤启,打断他,“你不是工具。鹤崇也不是。”
鹤启深深望了我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温暖的浅笑,然而他的眼中所含的情愫却是与之不同的悲伤,像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怀念,他慨叹道:“山主果然……是一个仁慈,柔软的神。”
说罢,他不再看我,而是看向了遥远的虚空,像是在看一个无法触碰的思念。
他突兀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