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君晏:“你想试着积攒功德?”
冶昙半阖着眼眸,平静地说:“天道是人能接触到,观察到的最近的一位神明,我在试着修正我可能缺失的境。所以邀你同行,接近天道,道法自然。”
子桑君晏:“我现在不是天道。”
冶昙看向他,眼眸和神情没有任何不信,只是轻轻颌首:“这样吗?没关系。”
他转身从容地往前走,好像漫无目的,就像只是在这修真大陆随意地散个步。
声音从容:“渡劫期后有无穷尽的寿命,我可以慢慢试。”
他这时候一点也不着急,从容和缓,很有耐心,让人无法想到,他会因为迫切地想要飞升,不惜欺骗神明。
冶昙很少待在碧落山,也很少停留在一个地方。
他像是传说中驾驶太阳和月亮的神灵,绝大多数时候都行于云端天际,就算偶尔停留在某个地方,也是碧落山一样的高处,总是望着远处天际。
子桑君晏问他为什么?
冶昙平静地说:“那些遮挡视线的山峦层峰,会让我觉得天地像是一个大囚笼,喘不过气来。我小时候有一次就因为喘不过气,不断地向前跑,我不知疲倦地跑了很久很久,却发现山后面还有山,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下山,翻过另一座山。”
在冶昙回答的时候,子桑君晏觉得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好像,当初的冶昙这样向前大步跑的时候,他就在看着他。
冶昙沉静出神:“人为什么想要修仙,有人说是为了长生,有人说是为了成仙,我在想,世界上第一个修仙的人,或许是因为想活。他若是不能飞到让他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就会窒息而死。因为想活,所以踏入了修行。”
他说话的时候,子桑君晏就静静地看着他。
他日行于朝光,也乘于日晚云霞。
尤其喜欢夜晚,乘着月光和风,穿过一整个修真大陆。
他虽然没有说,但子桑君晏陪着他,看他一遍一遍行走更改路线,可是天长日久之后,每一寸地方都清清楚楚映入眼中,漫漫万顷的大陆,就也像是逼仄的后花园一样小了。
而被困在这颗星球,这块大陆上的冶昙,像是一个被关在稍显大一点的华丽的笼中。
“君晏,你感觉到了吗?这世界,就像一个大一点的牢笼。”
子桑君晏眼眸冷静,嗯了一声。
“关在笼中久了,人就会疯。你不会觉得孤独吗?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神灵。”
子桑君晏平静淡漠:“我不会。”
“是,你说过你现在不是天道了。”
冶昙的脸上始终有似有若无清圣的微笑,像夜色将尽,天光已至时,最清澈最轻柔也最淡的那缕月光。
子桑君晏很少能看清他的眼眸。
一万年后的冶昙总是睁着那双翡冷色的眼眸安静放空地看着人。
一万年前的冶昙,眼眸通常是垂敛半阖的,掩在鸦羽一样的睫毛下,若隐若现。
极致的清醒和倦怠,同时存在于那张温柔美丽的脸上,让人想起夜下将开的昙花。
明明是清圣无暇的纯白,却因为过分的美丽,纵使安静放空没有表情,也给人一种屏息一样幽冷倦恹的靡丽。
再美的人,看得久了就会觉得习惯,视若寻常,因为人的眼睛会习惯美,会疲倦。
但这个人却截然相反,他纵使没什么表情,看着越久,反而越觉得美,美到人喘不过气来,直到感到窒息。
迷乱的是别人。
他越美越颓靡,就越清醒。
他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始终目标清晰一致,就只是为了飞升。
每一种方法都失败了,但他思索之后,很快就会开始新的尝试,不知疲倦。
子桑君晏:“随着时间的推移,天道之力会越来越强,劫灭时期,也是天道最强的时期,所以古人飞升的记载多,今人寥寥无几。与此同时,飞升之道受到了攻击,天界在阻止此界之人飞升。”
冶昙:“为什么?难道天界也在劫灭吗?”
子桑君晏否定了:“任何世界都会劫灭,但远不止于,而天界至高之界没有劫灭,是永存之界。”
冶昙:“那就好。”
他仍旧不知疲倦地尝试着所有能让他飞升的方法,研究那些数万年前飞升的前辈们留下的资料。
但郁罗萧台和修真界并非那么平静。
他太年轻了,也太美了。
有很多人,他们已经放弃了飞升,放弃飞升之后,漫漫时间里,人便总要追寻点什么。
有人追寻力量,有人追寻权势,也有人追寻美人。
在修真界,在郁罗萧台,有很多人爱慕着这个温柔又无情的郁罗萧台主人。
冶昙虽然无情道大成,却对谁都很温柔。
他这样的美,纵使什么也不做,被他看一眼也让人心神动荡,甚至有的人会误以为他修得其实是多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