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手抚上那张脸,声音沙哑:“怎么吃都可以吗?”
冶昙眉睫半敛,眸光清透低靡,略过他,望向他身后的虚空,轻轻地说:“你可以试试。”
那个人失神俯身,下一瞬便被另一波黄雀在后的人削去了头颅。
杀戮持续不断。
鲜血洒在地上的白雪上。
找到冶昙其实并不很难,因为祂在的地方,有漫天霜雪。
这朵花,喜欢无暇的纯白。
子桑君晏却不知道,祂原来也是喜欢看鲜血落在雪地的颜色的。
“你现在,可以看人间的杀戮了?”
明明小时候,不是还一直想逃吗?
冶昙睁着眼眸,静静望着穿过尸山血海向祂走来的子桑君晏。
走到冶昙面前并不容易,即便是子桑君晏,穿过几乎融合完全的三十六重心魔相境组合的地狱境,走到中心的冶昙面前来,也要身染鲜血。
他杀人,便也被人杀。
冶昙几乎是微微秉着呼吸,一眨不眨望着向祂走来的子桑君晏。
风雪之中杀伐而来,满身伤痕的子桑君晏一如八百年前冶昙在他的的紫府识海回溯初见,孤绝俊美的面容苍白。
寡欲尊贵,寒潭沉静。
只除了,那好像永远会冷静淡漠的眼眸,好像终于被永夜的杀戮浸染。
眼中的黑暗冷寂,温柔Yin郁,病态缱绻,如神如魔。
他的手轻抚冶昙的脸,拂去祂皎洁的面容被人留下的血痕。
冶昙澄冷清澈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缓缓蹙了眉,颓丧低靡,眼波却像枝头映着春光的雨露坠落,生出涟漪的湖泊,望着他,蒙着水雾的靡丽。
一面蹙眉忧郁,一面却笑,无辜地说:“是他们干的。”
不错,全是这些人干的。
祂什么也没有做,祂只是出现,只是告诉他们,祂是优昙婆罗,然后便看着他们而已。
优昙婆罗是纯净圣洁青白的天国之花,代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
可是,祂是被污染的,红色的优昙婆罗。
可是,谁知道污染前的优昙婆罗,该是什么样子?
祂本就是这样的,在一万年前是这样,雪谷之中沉睡的时候是这样,被唤醒后也还是这样。
颓靡不开,心是空的。
不想生,也无法死,就这么存在着。
无法被取悦和讨好,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让祂快活,想活。
人间的悲喜,祂看过了,也不过如此。
没有一出悲剧,打动过祂。
祂不知道,只是如此而已,他们为何便这样的悲伤?
千花被父母困囿在废墟之中,孤独吗?恨吗?
可是,千花的父母难道不是因为想要保护她,不得不将她困囿在那里,直到她拥有自保的能力。
而她的父母自己,早就随着家族一起湮灭在废墟之中。
把她困住千年的,还有她父母的爱。
虽然悲惨,可有人爱她,她难道不是就已经比这个世间的许多人都幸运?
寒楼与她为何不可近?难道不是因为,多得是人,有父有母,仍旧无人所爱,被困囿千年万年的孤独。
雩雳和青冥,是令人唏嘘。
雩雳何其无辜,何其寂寞。
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即便为了友人赤诚付出一切,却被人弃如敝履,引为笑柄。
雩雳至少真的得到过他想要的真挚的感情。
青冥再凉薄自私,虽然迟了,到底也愿意为他去死。
佚影为什么选择和青冥合作?两个都对权势充满欲望的人,佚影难道不是嫉妒着青冥。
他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他也曾经为人赤诚,但他所维护的一切,在他被踩在泥泞中的时候,望着他露出看戏一样的微笑。
他从来没有朋友。
可即便是佚影,他至少也还有权势,有所想要的东西。
……
冶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无动于衷。
为何无论怎样的悲欢,在祂的眼里都觉得平静。
就好像,祂曾经见过比祂所见的一切加起来都还不足万一的悲惨。
所有人的心魔相都不够让祂开花,祂只好收集整个世界的心魔相了。
雪地之中,无辜蹙眉,忧郁虚弱美人望着子桑君晏:“是他们干的。”
他们,便是那些一地明明已然拥有很多,却抛诸一切,为优昙婆罗代表的长生打生打死的修士们。
他们所有人的心魔,汇聚壮大这三十六重心魔相境。
天下不是祂搅动的,是人心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已经拥有这么多,为什么要牺牲这一切去求长生?
明明没有好好活过一日,为什么却想要长生?
明明存在是这样孤独的一件事,却还想永生不死。
子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