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坐在藤编的躺椅上,躺椅是子桑君晏盖房子前先编好的。
祂没说话,也没有喝水。
将发黄的馒头掰开,自己咬了一口,另一半递到一直在偷偷咽口水的小女孩嘴边。
对方一开始还很小口地咬,努力克制,很快就狼吞虎咽,好像已经持续饿肚子很久。
馒头也只有两个。
冶昙轻轻地说:“明天,第二个给你吃。”
她心里有些害怕,身体微微发抖着,发抖却不是因为怕,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好像是紧张。
从未有人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过话。
她害怕得跑掉了,因为害怕对方很快知道,她们家很穷很穷,而且她也没有父母,对方就要和其他人一样对待她了。
——只有有父母,父母也会保护他们的孩子,被人爱着的孩子才是值得被温柔对待,会被微笑夸奖的。
冶昙静静地看着她害怕得逃走,祂知道她在想什么。
房子天黑前就建造好了。
虽然房子很简单,没什么陈设,但子桑君晏把里面弄得很舒服。
冶昙一躺在上面就睡着了,祂枕着子桑君晏的胸口,一点也没有觉得硬。
白天的时候,子桑君晏给人治病。
一开始是隔壁被踢伤的老太太,然后因为很多人看热闹,有人请求他也给自己看看,他就去第二家。
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挨家挨户,和在之前的村子一样,很多人自发前来排队。
反正不要钱,看过的人都说好了很多。
只有老头老太太,还有这些老人带来的小孩子,后来还有些大媳妇小姑娘。
后面这些人却是冲着冶昙来的。
不管是在哪里,女性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更敏锐一点的。
她们像是看一朵花一样来看传闻中这个游历的散修。
冶昙本就是一朵花,并不介意被人看。
也许本来是会介意的,毕竟万年来祂都长在没有生命的地狱道雪谷之中,但因果线里那百年时光差不多是让祂习惯了被人注视。
冶昙靠坐在子桑君晏为祂编织的躺椅上,清圣安静的面容,翡色的眼眸轻轻落在子桑君晏的脸上。
别人看祂,祂看子桑君晏,子桑君晏给被冶昙吸引来的人拔除杂气。
除了村子里的男子,几乎所有人都被子桑君晏拔除过了杂气。
但是,浊气最深,近乎魔气的反而是这些有意无意躲避开子桑君晏的青壮男子。
村子里的气氛rou眼可见得好了许多,Yin阳怪气尖酸刻薄的吵架都少了很多,多了很多欢快的歌声。
病人少了,子桑君晏开始给村子里没有青壮的村民干活。
他不索取报酬,有人会主动送些吃的过来,有人什么也不给。
冶昙什么也不做,子桑君晏给人修房子的时候,祂坐在下面看着。
子桑君晏下地的时候,祂坐在田边的躺椅上看着,有点惊奇他居然做得有模有样,而且效率很高。
也有一点困惑。
修士其实不需要这样亲自做事不是吗?
冶昙所见的修士,他们仿佛挥挥手,就动用修为和天地灵气就足以完成一切。
更何况,子桑君晏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
冶昙还发现,子桑君晏虽然收集了很多魔念,但并没有把那些东西给祂。
不仅如此,他带着冶昙按照村里人的作息生活,一日三餐,让冶昙吃这些食物。
冶昙蹙眉,安静地看着他。
有一种无言的,深入骨髓纵容一样的温柔:“为什么总是喜欢喂我吃东西?”
从很久以前冶昙就很好奇了。
那时候祂被修为压制,懒洋洋的说不了也不想说话,子桑君晏神魂七零八落,记忆也不全,不知道就算了。
现在,子桑君晏的神魂虽然也不完全,但在冶昙十年的温养下已经稳定了很多,况且就算不稳定,他也很清楚,冶昙并不需要灵气,为什么却还是执著喂养祂?
这一次,冶昙听到了答案。
子桑君晏说:“不是食物里的灵气,是人间烟火。心魔相只能压制一时,人间烟火能让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更紧密。有些人修行到后来迟迟无法渡劫,就是因为被看不见摸不着的人间烟火牵系着,阻止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你和这个世界几乎毫无关联,才最容易开花。”
冶昙看着他,过去十年未解的谜题一朝了悟了。
“所以,你从十年前就已经在想留下我的办法了吗?”
冶昙回想起,那时候开花的压力时重时轻,祂总是摸不着规律,便觉得是天道喜怒无常。
现在知道了答案回想起来,好像跟子桑君晏身边久一点的时候,总是能轻松一点。
子桑君晏认真专注地给祂挑拣食物,每一样都不多,千家烟火,只取一缕,就像十年前在落月山庄时候,冶昙每次只给面子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