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修真大陆三十六天城,他都走遍,遇到过很多人,但世界一直这样安静。
好像,天光照亮前那一刹那,那一刹那的寂静拉长了百年,他就活在这刹那里。
现在想起来,却是夜雨之中,那双翡色的眼眸轻轻看着他,问他:“世界美好吗?”
子桑君晏双手结剑诀,从他身体里飞出的无数把寒剑调转了头,对着他,悬而未决,阵阵鸣颤。
“解!”
三千多把气剑,三千多真玉王朝的恶业的和天地化育而生傀儡的怨恨,向着他穿刺而来。
子桑君晏闭上眼睛,那张沉静的脸上,无欲无情。
天亮了,永夜便该逝去。
露水被金色的阳光漫射,五色斑斓,Yin影映衬,世界瑰丽绚烂。
烟囱飘出炊烟,母亲为熟睡的孩子做早饭,父亲准备着早晨要出摊的买卖。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哄,有人骂天。
风吹过草叶,沙沙的声音和鸟雀啾啁,朝阳晒化的梦一样喧嚣热闹。
人间百味,修此长生。
很美。
与他无关。
…
……
子桑君晏很久才意识到,三千道意判罚的刹那,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冶昙只喜欢皎洁无暇的纯白,但,子桑君晏是黑色的。
第25章 八百年后
三千道意穿透魂魄,子桑君晏眸光失神,很冷,但是不痛。
有人对他说,人才会感到痛。
“但是,”耳边的声音恹恹温柔,“我有点疼。”
子桑君晏墨色的眼眸微怔,他会觉得冷,是因为背上是暖的,来不及说任何话,天地之间骤然爆发的光芒湮没了一切。
……
我想当花,他让我化形。他要死,我让他活。是不是就是,他说的公平?
……
你会死。已经没有轮回了。
……
优昙婆罗,本就没有轮回。
……
死亡对一朵万年优昙婆罗来说,不算什么……其实,算一点什么的。
嚓。
撑开的红伞,那棵万年修为凝聚的树,随着兵解的刹那,一起碎裂了。
……
晨光熹微,远山如墨画,层层绿意被风拂开。
但秣陵村是没有这样绿的山的,只有山石,远远望去,苍青色的山石如同浮雕一样,八百里浮雕仿佛一条死去的龙,盘旋阻隔着秣陵和外界。
第一个望见远山墨画的人揉了揉眼睛,双颊颤抖,露出激动又惶恐的表情。
声嘶力竭:“仙门来人了!仙门来秣陵收徒了!快去喊人!!!把全村所有人都喊起来!”
那人说得没错,那远山墨画,实则是一艘飞行器。
上面乘坐的人,是一道宗的修士,他们也的确是来收徒的。
飞行器上一行十四个男女,其中十二人穿着清一色素白的衣服,都是些内门高层弟子,为首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和另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男人,分别是一道宗的宗主之女和长老。
女子神色不虞:“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苗子。”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如今修真界各大宗门林立,神仙打架,正是抢夺人才的时候,好苗子本就少,灵山秀水的地方都是人家大宗派自家的后花园,哪里轮得到他们。
就是一道宗家大业大,还能匀些这种偏远地带的资源,听她其他宗派的手帕交说起来,她们的宗门已经不得不往凡间招弟子了。
想都知道,凡间那种灵气和魔气交杂的地方,能有什么好苗子,这么一比,他们一道宗都算好了。
道理都懂,但看到这些穷乡僻壤,还是让本就脾气不好的楚红月柳眉微愠。
青衣道袍的男子沉声一笑,温和道:“那是你年轻不懂,别看秣陵村不为人知,八百年前却是修真界不逊郁罗萧台的地方。”
楚红月顿时一惊,微微挑眉,下意识不信:“江师叔哄我呢?郁罗萧台是什么地方,修真界无人不知,可谓是至尊上界,就这种满地烂石头,荒草都没几棵的地方……和郁罗萧台比?”
江行舟微微一笑,曼声念到:“牛首开天阙,龙岗抱帝宫。六朝春草里,万井落花中。访旧乌衣少,听歌玉树空。如何亡国恨,尽在大江东 (注:1)”
他念完,叹息:“这人间之诗,用在这修真界倒也应景。八百年前,修真界有一个和郁罗萧台分厅抗衡的王朝,天下都称为真玉。”
他话音一落,□□,一道惊雷凌空劈下。
船上弟子本听得入神,冷不防陡然一惊。
楚红月却素来胆大,她已经金丹期修为,早见识过两回雷劫,对此并不惶恐,但因为一个名字就起雷,这后面的故事就很有意思了。
“江师叔您继续说。”
江行舟也并不为惊雷所扰,只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