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温柔,颓靡。
似是临水瞥见了河中的他,眼中的温柔清冷,昙花将谢一般漫不经心,似被人间的七情六欲污染。
红衣晦暗诡艳,肌骨冷皎禅清。
那条路上的行人往来不绝,混沌迷茫徘徊,且哭且笑,或执或疯。
只有他撑着伞,从容穿过人群,从未停下,遥遥走在最前面。
非人,非鬼,非妖,非天。
……
小熊猫人立站在地上,左右来回看他们:【所以,现在是……】
“两次。”
冶昙:“嗯?”
子桑君晏平静地说:“我杀了两次。他确实死了。”
冶昙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但子桑君晏脸上无波无澜,只有寡欲淡漠的沉静:“走吧。”
冶昙:“你先走,我还有一点事,稍候就来。”
子桑君晏向外走去,没有看祂:“嗯。”
就好像祂跟不跟来都无所谓。
冶昙倚坐在虚浮的红伞上,看着那个一直用灰白色的鬼瞳安静微笑注视着自己的书吏。
翡冷的眸光多了一缕澄澈的定静,不再恹恹低靡。
那张素来没什么兴致,随时放空的脸,完全睁开眼后,那张没有情绪的脸,有一种温柔又清圣的气感,就像是上古平静的大泽。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和抗拒无边无际的水。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那个万年的鬼吏也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样,仿佛真的年轻生涩起来。
冶昙看着他:“为什么,从刚刚起就一直……看着我笑?”
“嗯?”
那外表年轻的书吏微怔,像是陷在旧日的记忆里,尚回不过神来,含笑敛着的眼眸缓缓睁开,仍旧看着祂,一脸寂寞,灰白色的眼神很温暖。
像是谷雨时候清晨地下长出的shi漉漉的草叶,被金色柔和的朝阳照耀,柔软又chaoshi的暖意。
因为隔着漫长的时空距离,那温暖落在身上的时候有些微凉。
他仍旧看着冶昙微笑着,像是不自知,温和地说:“啊,抱歉,唐突了公子。老朽见了公子,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欢喜,像是面善得紧,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冶昙静静地看着他:“嗯,许是,跟某个故人相似。”
书吏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安静:“故人吗?”
他困惑地想了想,但就像他说的,他已经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便轻轻地念叨了几句自言自语的话,他好像没什么亲近的故旧。
冶昙静静地看着他:“轮回转世,未尝不好。这种地方待得久了,会损伤神魂的。没有人告诉你吗?”
生死簿的因果比忘川水更凶险。
“啊,不成的。”书吏下意识笑着摇头,“我若是走了,少爷回来便找不到我了,若是转世就会忘了约定。”
冶昙似是微怔,眸光静默不动:“是什么约定?”
书吏怔在那里,他的脸还是年轻俊秀的书生,不笑的时候眉眼的寂寞却像是,已经很久很久过去了:“想不起来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约定。许是,已经履行完了。人老了没什么可记挂的,便又捡了起来,做个念想。”
冶昙注视着他,像春日山野温柔的湖:“去投胎吧。”
刚刚还说不成的书吏,这回却笑着点头答应:“嗯,好。”
他轻弯着眼睛笑,像是年轻又像是很老了:“下回在人间见面,公子若是见着了老朽,那便算是故人相逢了,可记着打声招呼。”
冶昙:“嗯,一定。”
“那你可一定记着。”书吏笑着说,将手中的烛火插放在冶昙身边,可以照亮祂的地方,空着手,慢慢一步一步走出了藏书阁。
冶昙静静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光影里。
天书连呼吸都小心:【一万年的鬼吏,绝不会普通。天书上有他的名字,名字上了天书的人,是没有机会转世的。】
“已经不能轮回了吗?”冶昙平静没有反应,眼里的情绪像是抽干了。
【你和那个鬼吏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他去投胎,他就答应了?】
冶昙:“就是觉得,他应该去了。子桑君晏已经不是天道传人了,还会杀他吗?”
【没有主人,还有暄叶。还有郁罗萧台。主人没有及时跳下地狱道,就有人背刺他,地狱道没有兵解,就还有你。天道要杀的人,总有办法让他死。】
冶昙手指轻轻撑着额角,祂总没什么兴致,也没什么情绪,神情放空,恹恹的样子,没有表情的安静反而还算有Jing神。
但,这一刻,总觉得像是……像是不开心。
天书也不知道怎么哄人,小熊猫人立起来,爪子捧着一卷书册,走过去递给祂:【那个鬼吏的天书页,你要看吗?你看看吧。】
书卷展开。
【地狱藏书阁守门人,盲书生,生前曾是凡间书生,家贫无依,亲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