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周琅站起来:“乐城,开车去宁大。”
上个学期末的一些材料还没来得及交接。
郝书游住在校内,她让乐城送材料上去:“你去吧,我在学校里走走,等会在大门外等我。”
夜晚的校园宁和静谧。
梧桐树轻絮坠落,刚下晚课的学生,拿着书匆匆走过。
周琅走得很慢。
心里近乎放空的状态,什么都没想。
十几年来学校里变了样子,她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
不过她此时心情平和,也不着急。
月光悄悄从云层后露出来。
夜风清柔,风中隐约有花香。
她不知不觉间顺着那香气走,没想到遇见一个熟人:“方教授?”
方回抽着烟,鞋上沾满泥土,他吐了口白雾:“哦,周院啊。”
周琅有些好奇:“你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她早就听闻这位方大画家脾气怪得很,不爱跟人交流,艺术创作风格自成一派,眼高于顶,也不爱钱财,唯独有个癖好,就是养花养草,没事还总是去乡下采风,喜欢在田里待着。
方回把烟掐了:“种花啊。这块地是植物学院老教授送我的。你来做什么,来看纪绣年种的花吗?”
“嗯?”
“不是啊。不是那算了,你先走吧,我还要继续忙。”
“等等,”周琅叫住他,“她种的花,在哪?”
方回瞅着她:“你想看?她让你过来的?”
周琅诚实地摇头:“她没跟我说。她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方回嗤笑:“也是,她那闷性子,也不怕憋死。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眼见着还有段路,周琅跟他聊起天:“方教授跟她…很熟吗?”
“还行。她养了个男孩子你知道吗?”
“安扬?”
“嗯,我以前追过他妈,可惜她没看上我,就看上那个漂亮草包,结果没多久就离了婚,后来意外去世,安扬就改姓纪了。”
“…这样。”
周琅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安扬的事情…信息量太大,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
方回没再多解释,很快领着她到一处花圃,抱怨着说:“本来到了这时候,我自己都忙不过来了,前一段时间纪绣年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加上她父亲进医院,好多天都没来这里了,可累死我了。”
周琅愣了下。
路灯下她看见青翠枝叶,有的花尚含苞待放,粉色蔷薇已然开得浓郁热烈…海棠、樱草…这么多,她甚至叫不上名字。
“这里…种了多久了?”
“十来年了。她知道我跟植物学院那群老东西关系好,托我要了块地,出国给安扬看病之前她经常过来,后来是我打理得多,前几年她回来了,我就没再多管了。”
“她…有说过为什么种吗?”
“这我哪知道。”
方回摇了摇头:“行了,她天天折腾我过来帮她看花,我都烦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走了。”
他把周琅丢在原地。
往回走的路上,他随手摘了只野草叼在嘴里,又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下走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风吹过花叶的声音。
周琅渐渐想起以前。
她们的恋爱从不能让别人知晓。
纪绣年安静内敛,甚至不敢收她送来的鲜花,怕太高调,也从未送过花给她。为了这件事她闹过小小的别扭,有两天没说话。
第三天晚上下雨,她忍不住了,撑着伞在雨幕里狂奔,一路跑到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下。
正好下课铃声响起,纪绣年抱着书本出来,一见到她淋shi了半边肩膀,一向温文秀雅的人也忍不住皱了眉头,拿纸巾给她擦干发丝上的水珠:“这么大雨,怎么还来接我?”
“怕你走丢喽。笨蛋。”
“噗,乱讲。我的方向感这么好。”
两个紧紧靠在一把伞下的女孩走入雨幕。
她的恋人轻轻柔柔地哄她:“前几天的事情还生气吗…对不起…”
“哼…我们要住在蓝色屋顶的小别墅里,我天天买花回来。”
“那我以后送你整个花园的花,好不好?
此时此刻,回忆如此清晰。
有的事在时间的烟波里渐渐淡去,可偏偏这些光Yin的碎片却落在心底深处。只要有光照进来,就能熠熠生辉。
她忽然明白,纪绣年不是一时兴起。
或是因为孤单,或是因为想念。
或是…因为承诺和等待。
这是她迟到的答案。
她等了她十六年。
种了十六年的花。
曾以为你是我的一眼万年,
后来才知道,你在原地等我许多年。
周琅弯下腰,指尖从花叶上一触而过,对着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