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韩幕轩与韩宁城兄弟感情寥寥,而且,他也着实不喜欢韩宁城的性子。可是,听到韩溪蕊这么说,韩幕轩还是不禁啧啧两声,心里对韩宁城多少生出些同情来。
“那……庄先生会如何惩罚他?此事怕是要闹到父亲那里吧?”
“放心,有我在,都是小事!”
韩溪蕊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习惯性的笑着转头,刚准备伸手去拍韩幕轩的肩膀,便像是触电一般,赶忙缩回手,笑容也尽数敛去。
哎,装病真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告别了韩幕轩,韩溪蕊与韩宁城转到家塾后院,一直来到游廊尽头,准备守株待兔,只等庄先生出现。
韩溪蕊轻提裙摆,用脚量着游廊中青石砖的长度,时不时地抬头向垂花门方向望一眼,生怕被庄先生见到她这副没有站相的模样!
收回目光时,韩溪蕊不经意的看到韩宁城正低头站在一旁,双手有些不安的互相揉搓着,面上也是一副纠结不下的神情。
“四哥哥这是在提前酝酿感情吗?果然专业,小妹佩服!”韩溪蕊冲着韩宁城抱拳拱手,面上掩饰不住戏谑的神情。
韩宁城嗔怒的睨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我真是有些怀疑,你出这鬼主意,该不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吧?”
韩溪蕊噗嗤笑了一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原来四哥哥都猜到了呀,那可如何是好?可是,现在你怕是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喽,庄老……”
韩溪蕊原本正背对着垂花门,仰着一张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歪头一脸狡黠地看着韩宁城,语气不掩得意的与他开着玩笑。
可是,还未等韩溪蕊将最后那个“头”字说出口,韩宁城目光一转看向她身后,随即面上倏然正色,忙大声开口,及时打断了韩溪蕊的话。
“庄先生早,学生在此给您见礼了。”
韩溪蕊乍听韩宁城所言,顿时心跳便漏了一拍,接着便是一阵砰砰乱跳,活像五百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好在,韩溪蕊的心理素质还是很过关的!
只见她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又快递调整了一下面上的神情,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韩溪蕊这才袅袅婷婷的转过身,规规矩矩的双手叠于身侧,屈膝颔首做了个万福。
“庄老……先生好,学生给您见礼了。”
庄先生不苟言笑的低低应了一声,随后快速瞥看了一眼韩溪蕊和韩宁城,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人怎么在这里!”
韩溪蕊眨巴着一双略略泛红的的双眼,瘪着嘴,压着嗓子,说起话来还倒车浓重的鼻音。
“庄老先生见谅,学生今日是来向您请罪的。前些日子,学生伤了脚,向您告了两日的假,本想遵循您的教导好生练字,没成想又染了风寒。那些苦药真真是极苦,服了之后人也不甚清醒,浑浑噩噩了一日,便……”
韩溪蕊说着,哭腔渐重,如星辰一般的眼眸竟也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
“学生没有及时完成先生留给我的课业,心中甚是不安,遂今日早早候在此处向先生请罪。只是……学生以为,先生您前几日曾提到的,《史记·项羽本纪》中有一句甚为有理。”
“噢,哪一句,说来听听。”
庄先生没料到,韩溪蕊上一句话还在楚楚可怜的认错,下一句便话锋一转,没头没脑的就提起了《史记·项羽本纪》。
是以,庄先生心中不免有些困惑,也一下子被提起了兴趣,它就想知道,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要如何联系到一起?
韩溪蕊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庄先生乍听到韩溪蕊的回答,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随即意识到他自己有些失态后,庄先生也扳不起脸来了,难得一向肃穆微著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下来。
话说,韩溪蕊那一脸孩子气的稚嫩和伶俐,再加上她看着确实病态未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便信了她说的话,压根儿也不会去深究。
当然,庄先生也不例外,早在韩溪蕊可怜兮兮的说她又是伤了腿,又是受风寒的时候,庄先生面上便多少有些动容了。
虽然,庄先生心明眼亮,也清楚韩溪蕊的那点小心思。
可毕竟,韩溪蕊还只是个双环垂髫小女儿,自幼读书也只为明理晓事,又不是为了考状元。
至此,庄先生只觉得韩溪蕊虽然有那么点小聪明,但无心向学,那他老人家自然有也不会强求。
只是,韩溪蕊最后一句话,却彻底改变了庄先生的想法。
韩溪蕊的意思很明确,她没完成罚抄,不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太多,她也十分遗憾,奈何天意如此!
只这一句话,庄先生便知道了,韩溪蕊这个小丫头,不止是有点小聪明,她是抓住了自己的脉搏,每一步都向着对她最有利的方向去做。
成年人的狡猾令人憎恶,小孩子的狡猾却透着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