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你说他先压价后抬价?”慈姑敏锐感觉到了不对。
“可不是?”说话的厨子头发稀稀疏疏,一脸愁苦,“我头发都要愁得掉光了。”
慈姑略一思忖,便往前头走到厅堂中央:“诸位,有人遇到对付食铺是先压价后抬价的,站到左边来。”
她一介小娘子,站在一群男子之中颇有些瘦瘦小小,那些厨子们先是不听,可汪老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按她所说行事!”
厨子们大眼对小眼,团行虽然没落,可行老余威犹在,于是立即——
“哗——”一大片人都往左边过来。
原来这许多人的境遇都一样?
厨子们纷纷奇怪起来,他们今日来本想诉说自己的不幸,哪里想过会有这么多人都有所不幸?
慈姑蹙眉沉思,而后道:“从前我在乡下时,见过一种货郎,便是走街串巷卖价极低,百姓们纷纷去寻他买卖东西,原来的货郎做不到生意便渐渐不来这个庄子。等这个村子只有这一位货郎经过时,他再肆意抬高价格,这时候百姓没得选择,便只能从他那里高价购买。如今这境况倒与那货郎有些相似……”
她这一番话说得浅显易懂,在座之人一下便听了明白,纷纷细思极恐起来:“莫非有人要对付我们?”
慈姑点点头:“一下冒出这许多,只怕是有人恶意组织,还请大家一来打听下别的坊里有无遇到这等境况,二来要麻烦汪行老将此事告知汴京食饭行的总行老,不管是同行倾轧还是外地厨子借机生事,自然要告知团行里早作准备。”
小娘子虽然身影单薄,说话却有条有理,一下将诸人的恐慌压制住,汪行老赞赏地点点头。
又有人问:“就算他们有所组织,等总行老们有所动作早就来不及了,我们可怎么办?”
却没有人察觉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唯这小娘子马首是瞻。
慈姑笑道:“这却不难,今儿遇着这怪事的先登记造册,每家出几个腿力强健能跑会走的少年编成队伍,先去遇到事的食铺,查验对方后再跑去唤来街道司。”
汴京城里讲究,便是食摊也不能随便摆,总要问过街道司等各衙门允许才成,那些食铺仓促捣乱,想必没有公文,不过是仗着自己车小灵活遇上检查往小巷子里一钻便是,街道司追赶不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诸厨子们一听,纷纷点头:“这法子好!”
平日里开工做饭,谁有心情管那些宵小?便是对方跑了,自己一家人又要守着摊子,又要去叫街道司举报,还要去堵宵小,分身乏术便也罢了。可是要是换上些年少力健的少年郎就不一样了,反正谁家都能寻些这半大小子出来。
当下许多人便点头:“我这就叫我家小子来!”
还有人结结巴巴询问汪行老:“这退了会的人还能进么?”
他家连襟便因觉这团行无用,索性退了会,连会费都不缴纳了,谁晓得如今遇上事团行居然又发挥了作用,自然有些替连襟可惜。据他所知,连襟也遇上了此事呢。
汪行老点点头:“交了会费,便可进入团行,之后保大家一方平安。”
慈姑又提议:“这些少年郎们为大家奔走,不知诸人可同意由行会出面包他们午膳一顿餐食?”
这是好事,诸人一时应允。便有那本犹豫的也转了主意想将自己家儿子送来。
俗语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能叫家里游手好闲的儿子多经历些事,结识些厨子同行,又能免去家里一顿饭。这多好的事!
一时之间群情激荡,有人自发来统计出事的店铺,有人来帮着算出有多少少年郎,有人列出辖内的街道司哪位小哥好说话,还有人兴致勃勃盘算着做些什么点心送与街道司小哥。
你一言我一语,可这回却都充满组织,全都汇聚到慈姑处,由她来一一梳理。
汪行老坐在正堂,心里颇多感慨:今日诸人齐心协力,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一层许久未见的激情与神采,这情形,怕有许多年未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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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娘子拨霞供脚店里,岚娘没Jing打采扒拉着手里的算盘珠子,嘴里念叨着:“啊呀要胖了要胖了。”却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喝着眼前的冰雪荔枝凉饮。
吕二姐从她身后伸过手来,将冰雪凉饮端走:“好好儿的不吃饭,倒喝上这凉饮了!”
“还不是慈姑不在,吃过她做的饭其余饭食都不香了!”岚娘抱怨道,又托腮沉思,“不过自打知道了那谁谁是那谁谁之后,我便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可不是?”吕二姐也在她旁边托腮坐下,“唉,话本子里不都是将军配民女,秀才寻闺秀么?”
“可见都是哄人的!到底还是龙配龙凤配凤,我们小门小户的就不配肖想!”岚娘恨恨道,“赶明儿我就把那堆书全烧了!”
“岚姐姐要烧什么哩?”勺儿一脸好奇探进脚来,“师父去议事前做了鸡丝签,浸泡到此时滋味正好,便叫我与两位姐姐送来。”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