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着谢容华露出一个笑容,缓缓嘱咐:“照看好这个国家。”
他已经不在乎北周究竟姓什名谁,周室能不能千秋万代万古长存。
兴许在死之前,能找到一个继承他和太|祖理想之人,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谢容华仿佛也明白这是国师最后的时刻。
所以她没有怒斥国师的不靠谱,指责他三番两次的临阵倒戈;也没揪着他衣领非要不依不饶地问一个事情的起承转合,明白原委来。
她在原地沉默数息,随即郑重其事地开口,给了国师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却是千金一诺,重若千钧。
远远不止千金一诺。
这一个字之间交托的是北地的万里河山,亿万百姓;是时隔两百年的两代人之间相传承的理想。
国师含笑闭上眼睛。
而谢容华调转马头奔去魔修大军,太平刀刀气化龙,气吞万里河山,昂首直上云霄。
与极西之地盘旋在雪山山脉上的凤鸟相互交映,飞入乌云云层之间,一口吞下昏黑的气蔼云雾。
龙凤呈祥,固然落了喜庆俗气,本质上却是毋庸置疑的美好和希望。
乌云一层一层地少了。
天空一点一点露出它明亮透蓝的本来面目。
东边有艳红朝阳冉冉升起。
谢容皎身后映着红日,终于踏上了雪山山巅。
分不清是他先扑向了江景行方向,还是江景行先冲上前抱住了他。
反正因为冲力过大而一起跌倒在雪地里是真的。
难以想象两人一个之前硬杠汇齐三灵气机的摩罗仍占上风,另一个先越境杀谢庭柏,然后硬生生在数万魔修中杀出一条重围,杀了两个大乘连带着收割摩罗的项上人头。
竟会在这时候像纸片一样弱不禁风不禁扑,一扑就倒。
要不是摩罗还跌在万丈之下的悬崖里死不瞑目,实在是让人很忍不住很怀疑两人的修为是假的还是嗑药嗑出来的。
也不算太假。
至少江景行在被撞倒的时候不忘将谢容皎揽进怀里,护住他不被地上坚硬的石头烙疼。
任凭换了个姿势直接滚在地上,缠在对方腰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谁也顾不上挑剔地上是不是尘埃灰土太多,太过脏污,谁也没放开谁,两人就这样躺在地上看着日出。
极其傻气。
是只要有个人路过,就能把两人此刻的姿态牢牢记在心里不忘,成为两位日后的圣人此生最后污点黑历史的笑谈。
遗憾的是,谢容皎和江景行似乎不这样觉得。
甚至还自得其乐。
谢容皎的血泪史告诉众人,果然误结道侣,是很容易被道侣拉低生活要求和审美志趣的。
千万慎重。
江景行的唇落在了他的唇间,一阵的唇齿缠绵后才肯放开。
“天亮了,阿辞。”
第121章 八方星火(十九)
两人相拥着躺在山巅上看日出,底下黑洞洞一片魔修仍未彻底散去, 实在是画面感颇为诡异一件事。
也要感谢这群魔修将谢容皎从风花雪月, 谈情说爱的那些有的没的之中拉了回来:“师父, 我们接着去哪儿?”
摩罗已死, 九州最大的危机已除, 并不代表着九州就可以欢庆太平, 歌舞遍地了。
显然江景行没有他那么忧国忧民。
他抱着谢容皎不肯撒手,下颔轻轻摩擦过谢容皎散乱的头发:“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和福分。”
谢容皎赞同这句他说的。
江景行自若接下去:“我的缘法和福分就是阿辞你,既然各人有各的, 就不必管他们, 让我和我的福分多待一会儿。”
谢容皎败在了他的强盗逻辑之下。
但什么也无所顾忌, 可以放心和江景行相拥在山顶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令谢容皎自暴自弃认同了江景行的话起来。
从今以后, 再没有不定时总要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窜一窜火花, 沉甸甸压在人心头的魂灯。
从今以后, 九州或许会千疮百孔受创累累, 但终究会恢复一片的安宁祥和,如寒冬过境后的春日将至,涌动的暗流无声归入大海。
他和江景行可以放心携手、拥抱、亲吻这一片天地之下。
想想就让人高兴得手舞足蹈,足以在病重之下猛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从此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谢容皎轻声笑出声来。
他心里如同春回大地的时刻, 开出无数丛芬芳鲜美的花, 生机勃勃, 向阳而生。
心情当然很好。
不过明显眼前另有要事要做。
谢容皎推开江景行,向下一指因信奉的至强者的陨落而掀起轩然大波,彷徨却始终尽职尽责不离开雪山山脉的一片魔修大军:“还有许多魔修在山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