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我夸大话啊,是整个镐京都见到的事情。”说话的兄台眉飞色舞,“你说要是圣人不爱拆东西,他为什么要在中秋节那天晚上毁了镐京皇宫的瞭望高台?明显是为了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庆祝庆祝佳节嘛。”
他逻辑条理分明,环环相扣到让江景行和谢容皎无言以对。
他们彼此看到彼此眼里心照不宣的隐秘笑意。
那是一种很好很美的感觉。只有两人才真正知道中秋一场烟花的特殊之处,像是瞒过所有大人偷偷藏起糖果的小孩内心方有的,跳动着的喜悦满腔。
江景行压住上翘的嘴角,轻咳一声道:“为什么不是周室招惹圣人不高兴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话的兄台一拍大腿,响声清脆,“咱们九州圣人什么脾性大伙儿都知道。要是旁人给他委屈招惹他,管你周帝不周帝的,一剑先杀了便是,哪里还会有只拆你一座塔那么简单的事情?”
听上去很不讲道理,是标准的侠以武犯禁,自恃修为的反派角色。
江景行刚想失笑打趣两句回去,就听谢容皎纠正说话的兄台道:“怀帝捏造罪名杀了江家全家。圣人杀他,实非是圣人嚣张跋扈,而是怀帝罪有应得。”
哪怕是三岁小儿都知道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里的闲谈是最最当不得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给你编出来糊一脸。
而有人明明知道,甚至见识过流言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全过程后,仍愿意认真着眉眼一字一句为你辩解。
那真是祖上烧高香得来的真爱了。
说话的兄台也不欲和谢容皎在这一事上多做纠缠,转回原本的话题:“像前些日子,是周室真正触怒了圣人,所以圣人一怒之下毁了皇宫半座大阵,杀了周天子,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圣人之怒,哪里会简简单单拆一座高塔了事?”
听上去很不讲道理地把国师干过的事推给了江景行。
毕竟昔日君臣反目成仇,哪有两父子均为天子死在同一人手上来得富有戏剧性?
“再往前推些日子,圣人在西荒的时候,不也同样拆了西荒王城四面城墙?拆的是好,是大快人心,但这也不佐证了——”
兄台在详尽可靠,切实可信的消息来源之下信誓旦旦得出结论:“圣人他肯定是极喜欢拆东西的!”
谢容皎忽然笑了。
这其实是大多数市井小民的生活写照。
九州那些大人物指掌之上的风云变幻,硝烟刀光离他们很远,远到察觉不出这些无声无息之间余波能吞没掉千万条活生生性命的动静有多可怖,才能大无畏添油加醋,将天边风云棉花团一样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乘着不必上工的闲暇时候,添油加醋到酒肆里来博得旁人的会心一笑。
其实没什么不好。
可以说是正好。
谢容皎想,这才是他们这些修行者存在的价值。
江景行若有所思:“不知兄台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说话的兄台表示洗耳恭听:“哦,这我倒是有所不知,兄台请讲。”
江景行不急不慌,慢悠悠啜了一口茶,吊足了说话兄台的胃口,直到其人初显露出抓耳挠腮之态,方才松了口风:
“不知兄台可否有注意过,从两次镐京皇宫再到西荒王城,圣人皆与一人结伴同行?”
说话兄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兄台是说那位谢家的世子?”
江景行赞同颔首:“不错,确实是那一位。”
说话的兄台成功被他用小块鲜rou钓上钩,升起好奇之心问道:“不知兄台有何见教,可是这三次动静,皆和谢家世子有关?”
江景行故作神神秘秘一笑,只将说话兄台的好奇心勾得更旺盛:“这,圣人私事,我可不敢多加言说,言尽于此,有缘与兄台再会。”
说罢他如每一位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的世外高人,白胡子老头一样身影飘然扬长而去,留下说话兄台在心里愤愤暗骂一句胆小如鼠!
殊不知让江景行胆小如鼠并非是妄议圣人私事这一块,而是他口中的谢家世子正在一旁冷静盯着他,随时准备抽出镇江山给江景行清醒那么两下。
有真金实银加成的布行效率果真靠谱,第二天去时满满一大包衣服整整齐齐打包叠好,只等着谢容皎的光临。
镇南城之所以得名,和镇西城是一个缘由,出了城门,就是南蛮的地盘。
也正好是他们想要去拜访的汝阳公主所在。
谢容皎记着国师的一句“汝阳公主,与姬煌不同”,加之尽管这位公主手握江景行的死xue把柄,但魂灯一直安安分分未曾刻意生事,已经很能说明她的态度立场,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之时,不打算真正动刀兵,而是如寻常拜访一位周室公主,南蛮王后一样对待。
好死不死,他的想法刚到南蛮的边境处,便遭到现实无情的打击。
守城的士兵公事公办,并不看他们递过去的度牒,冷冷道:“王上有令,近来时期特殊,任何九州外人不得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