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怕。
姜长澜手里捏着镇西军外通魔族的高层中人名册,踱步踱得等他发令的下属头晕眼花。
姜长澜自己也头晕眼花。
姜后志得意满的微笑浮在眼前,谢容华拍肩之时交付的重量犹在肩上。
两人面目不断交错在姜长澜面中,唇边吐出的话语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一声声炸在他耳边,应接不暇,炸得昏昏沉沉。
昏昏沉沉之间他看见了很多面孔。
有同僚战友的,有魔修的。
他们很多活着,很多死了。
死的是死在魔修刀兵下。
活着也少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大多仍煎熬在那片战场沉沉浮浮,之后也会死在魔修刀兵下。
更少的幸运一些的能满年满之后还乡,和官府分配的妻子成家立业,谈不上恩爱缠绵,搭伙凑合着过日子下去,等年老之后拖着残缺的身体骄傲向子孙吹嘘那些曾在战场上经历过的血与火。
姜长澜慢慢蹲下身子。
年轻的下属惊讶看着失态上司,担忧自己被灭口的可能性。
过了很久很久,等香炉兽嘴上再吐不出烟雾,树上鸟儿倦了叫唤,姜长澜起身。
下属觉得这位姜家的长子身姿似乎比以前更直。
姜长澜将名帖随手一抛,声音涩哑:“名帖上的人,杀 无赦。”
第80章 西疆佛宗(十四)
谢容皎的东流一剑与玉盈秋的万法莲花印皆是超出他们年龄修为的招数, 才能在群芳会上让见多识广的大乘强者也为之跌落眼珠子。
所以他们以有心算无心, 一照面就出其不意杀招尽出之时,那位看守地牢的魔修大乘扛不过去也是情有可原之时。
玉盈秋强忍恶心不适之感, 捏着两根手指从魔修身上搜罗出一串令牌钥匙:“应是进入地牢的凭证?”
谢容皎不接她的话,反倒是以神识在四下搜罗了一番。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经脉中传来熟悉的血ye沸腾之感。
“地牢中有白虎骸骨。”
“佛宗所看守的东西是白虎骸骨。”
玉盈秋先是不明所以,但很快脑子转过来:“四灵之一的白虎骸骨?所以说摩罗不惜大动干戈对付佛宗是为了佛宗的白虎骸骨?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用处可大着呢。
谢容皎回想起玄武城那里符文密布,就差一步险而又险与部首气机勾连成功的玄武骸骨。
既然玄武骸骨能勾连, 为什么白虎骸骨不能勾连?
也许摩罗是把他自身与白虎气机勾连过一番,于是在勾连部首和玄武时格外熟练。
也许摩罗是把部首当作练手的小白鼠,确认过法子无误之后,方敢放心对自己下手。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惟独有一件事情谢容皎是确定的。
他脸色很难看, 难看得玉盈秋借地牢内悠悠燃着的两盏刺鼻烟味的油灯也能看清谢容皎面色惨白。
非是那种脂玉堆雪般润泽生光, 细腻无瑕的白, 却是白似纸张,叫人一见之下就心生不祥的病态苍白。
她不由关切道:“可是刚才动手之时, 世子有哪里受了暗疮?”
“我无事。”谢容皎勉强回神, 勉强道, “只是想到摩罗所图或许很大, 难免忧虑。”
大概是谢容皎太过勉强,玉盈秋眼中疑惑未散,张口欲问。
谢容皎先玉盈秋一步将令牌扣被特殊符文密密笼罩, 一寸也不肯放过的铁门之上, 见之则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
他当然没事。
有事的恐怕是与越发不可以常理计摩罗对阵的江景行。
谢容皎被铁门压得心口发慌发闷, 沉甸甸得坠得生疼。
谢容皎握着镇江山的指关节用力至发白,仿佛随时会咔哒一声嘎嘣脆断。
倘若他有用一些—
倘若他能与江景行并肩而立,面对摩罗乃至他身后不知多少势力搅合在一起,积累过无数年月才伺机喷涌爆发而出的风浪刀剑而不至于成为拖累。
那何至于如此?
最差不过是死在一起。
何至于他在这狭小一方地牢站立难安,恨不得直接一剑捅破矮矮压下来的天花板御剑到镇西城去,却还要苦苦按耐躁动心绪装作是,装出心平气和的模样作态骗过玉盈秋,去见佛宗中人?
但江景行已在镇西城,谢容皎就必须在佛城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
接连大乘看守所在和佛修所在牢房的回廊很长,廊里黑沉沉一片,落脚时踩下还能听着啪唧水声,几乎让人心生煎熬之感。
直到两人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走出镇西城外,长廊尽头传来光头。
玉盈秋定睛一看,正是油灯反射在一群光头上的亮光。
她拍掌叫道:“怪不得大师总爱剃个光头,原来是为了照见他人的路普渡众生啊。”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