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顶棚一会儿开,一会关,多半是哪位老爷喝醉了酒耍疯呢。单影向路边靠了靠,却不成想那车竟在他身边停下了,里面探出一个满脸横肉酒气熏天的肥头来,正是于老爷。“小相公是要回哪家呀?上车,老爷我送你!”
单影心里厌烦的紧,却不露声色道:“不敢劳烦。小的是陈家的家人,就在前面了。”
“陈家?陈家是什么时候开的馆?”
“老爷,”那与于老爷同车的家人不耐烦道:“他是陈膺陈老爷家的家人,是陈少爷的伴读,早年和咱们家少爷一起上过学的,不是馆里的相公。咱们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陈老头的小相公?”
“不是相公。”
如此纠缠了一会儿,车夫都跟着不耐烦起来,向前猛的一蹬,那老爷正要发作,却被车身晃了个七荤八素。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一样的招人烦。
单影到家时已经将近一点了,老妈子本来已近睡下了,听见响动披了衣服出来问他饿不饿,说老爷已经睡了,少爷也先他一步回来了。
“我倒是不饿,只是不知有没有什么能给它吃的?”他举着小猫给她看。
老妈子起初没看清他手上的东西,等它眼睛一睁才发现是只小猫。“这脏东西怎么好带回来?快扔出去。”
“我养在屋里不让它出来,没人知道的。”
老妈子看了猫又看了看他,笑道:“难得看你这样,回屋等吧。”
这老妈子姓王,单影还没来陈家的时候她就在这干活,后来嫁了人出去了,没两年丈夫嫌她生不出孩子就娶了个妾,原本日子就紧吧,养不起两个女人,明里暗里逼她出来干活,就又回到了陈家。
王妈端了几块糕点和一碗米汤来,小猫本已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喝了几口米汤竟精神了许多,生命力之顽强让人诧异。取了热水给它洗了澡才发现原来是只白猫,背侧有块梅花状的花纹。单影找了件旧衣裳暂给它做了窝。看看时间离天亮也没多久了,衣服也不脱就躺在床上打了个盹儿。散更就起来换衣洗漱到陈程门口候着,不多时就听楼下陈老爷喊道:“那个逆子呢?给我叫下来!”
只听屋里“扑通”一声,是陈程一个机灵从床上跳下来的声音,单影敲了敲门进去服侍,说是服侍也并不干什么,只站在门口看着。
“昨天战况如何?我爹扔拐棍了吗?”陈程着急忙慌的穿着衣服。
“没有。”
“我娘又一句话没说?”
“是。”
“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说‘是’,千万别卖我。”
“是。”
“啊对了,”陈程一只胳膊刚伸进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昨晚是谁家的车?”
“车?”单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萃烟里过来,停下和你说话的车。看着眼熟想不起是谁家的了。”
“是于老爷的车。”
“于?‘大头于’他爹?他们家的喜好倒是一脉相承了。不过也难怪,谁让你长得好看呢。”此刻楼下是怎样的气氛紧张怒气正盛,陈程最是一清二楚,却还不忘调侃单影,笑的好不开心。
等他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门口王妈也到了:“少爷?起了吗?”
“起了起了。这就下去。”他应着,又回头嘱咐单影:“都说‘是’!别忘了。我下午要出去,一定不能卖我!”
说完就下楼去了,到了楼下见了他爹又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哼!你回来了?”陈老爷瞪了一眼就不再看他,也不知是不忍看他跪着还是不想看他没了辫子的模样。
“自然要回来的,只是怕父亲生气,先让单影回来探探情况。等我回来您也就能消消气了。”
“我还能消气了吗!?”
“父亲不知,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是不是?”陈程等着单影应和自己,他却没听见一样,只得又继续说:“儿子做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的。”
“呦!是有人拿刀架到你脖子上了?”陈老爷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也差不多的。您不知,此时学校里都已剪了辫子,是校长老师带头的,说辫子不仅没用还不卫生,原本我们是组了坚决抗议的小队的,可谁知那带头的日日被老师罚去操场跑步,您说,我们是去上学的,若想跑步在家跑就是了,何苦千里迢迢去学校里跑?要学的课程反倒落下了,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又怎敢忤逆尊师呢?儿子也是为了学到学问不得已妥协了的。想日后毕了业,还可以再长出来的,错过了学习的机会可就再没处学了。”
说完这一堆瞎话,眼看陈老爷的面色是有了缓和了,陈程就瞪了单影一眼,又说:“您就算不信我说的话,只管问单影,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虽然明明他就是学校带头剪辫子的那个,但单影还是违心的答了句:“是。”
这会儿陈太太也能说话了,小声劝到:“孩子孤单单在外面也没个指仗,学校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