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治昏沉间,听见有人说贺雪真要来看他,几番挣扎,终于自昏睡间醒来。崔理一喜,说:“哥!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找陛下一准有用。”
崔治面容枯槁,眼神黯淡无光,听见陛下二字,才终于有了些Jing神,问:“陛下……”
说了两个字,却是细如蚊呐,喉咙嘶哑,说不出话来。
崔理懂他的意思,连忙说:“何尚书已经进宫里去求见陛下了,一会儿陛下便会来看哥哥了。哥,喝药吧。”
崔治似终于振作了些,就着崔理的手,把药喝了,眼带期盼看着门口。
贺雪真昏昏沉沉睡了好些天,这两天元气恢复了不少,终于能清醒得久一些。何静书把他责罚了崔治的事跟贺雪真说了,贺雪真听了前因后果,安慰他:“是他对你无礼,不是你的错。下次若还有外臣对你无礼,尽管责罚便是。”
何静书身为男子,进宫为妃,少不了惹人非议,贺雪真自认为他出头撑腰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因为何静书责罚了崔治而惩罚他,以后那些文臣武将们,都不会再尊重何静书了。
何静书微微一怔,没想到贺雪真会这么说,不禁自得,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
没多久何尚书进宫求见,说了崔治的事。贺雪真想了想,说:“有病就该让太医医治,朕不是大夫,去了又有什么用。朕让太医去看看吧。”
何尚书为何静书责罚崔治的事向贺雪真请罪,贺雪真说:“崔侍郎不敬在先,娴妃何错之有。何尚书也无需请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好。”
崔治在床榻上等着贺雪真,坐等不来,右等不来,双眼中的亮光渐渐暗淡下去。崔理也不禁着急,大门口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这次终于听见动静了,崔理喜道:“一定是陛下来了!”
他赶到门口迎接,崔治眼睛亮起,撑着身子坐起来,整理好衣衫头发。
没多久,崔理带着来人走进来,却是太医院的院判,并不是贺雪真。崔治怔怔地看着,不死心似的,伸长脖子往院判身后看。
崔理有点心酸,小声说:“哥,陛下还是关心你的,特意派了柳院判来为你看诊呢!”
崔治一时间浑浑噩噩,柳院判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崔理熬好了药,端到他跟前,崔治忽然问:“陛下真的不来了吗?”
崔理讷讷:“……或许,陛下有事,走不开……”
不,崔治知道,别管贺雪真再怎么忙,心上人生病,贺雪真是一定会亲自照看的。就像前世他被谢玄惩罚,贺雪真衣不解带照顾他,为他上药;就像前世他在松江祭祖时中毒,贺雪真自京城赶来看他……
可惜,前世他得到了这份殊荣,却不自知。他是一个不懂得惜福的人,最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拥有的一切从指缝间溜走。
“陛下一定是有事!”崔理见崔治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手忙脚乱,试图安慰。
崔治摇摇头,不是的,贺雪真没有来看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了而已。
崔治端起药碗,眼泪落进了药汤里。
崔治的病终于好了,早朝上贺雪真见到了他,人瘦了许多,眼睛里也没了野心勃勃的光亮,与凤律站在一处,倒像两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似的。
松江之战后,镇南王销声匿迹,贺雪真命人搜捕,却一直不见踪影。雨季来临,黄河泛滥,贺雪真为这事头疼,崔治自请前去治水。
他是兵部侍郎,按规矩治水是工部的事。但他于治水之事确实有些经验,贺雪真便让他兼了工部的差,着手治水一事。
崔治走后,三五天便有书信送来,多是交代治水进程,也有一两句,告诉贺雪真自己见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特意买了一些,附在信笺后一并送入宫中。
贺雪真不知道他此举何意,让人把东西丢出去,何静书见了,觉得有趣,跟贺雪真要来把玩。贺雪真便叫太监检查一遍,赏给何静书了。
治水之事一切顺利,贺雪真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如今朝堂之事一多半可交给凤律,他比前世轻松很多,如果娴妃别三不五时来找他,他会有更多时间修炼。
他原本有点嫌弃娴妃少年人太闹腾,哪知道有一次耳报神听见娴妃在宫门口跟身边的小太监说话。
小太监说:“陛下喜静,殿下三不五时前来打扰,怕要惹陛下不快啊。”
何静书说:“你知道什么?我来找陛下,可不是为了好玩。陛下他孤独久了,都快失去活着的乐趣,我是想让他快活。”
贺雪真心里五味陈杂,他的确孤独了太久,在天界时,族群被灭,他少年时便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后来被师父捡了,与太白荧做了师兄弟。他知道,别管自己表面上多么严肃冷情,其实内心始终渴望着温情,否则也不会在长久的相处中对太白荧生出感情,也不会在上一世时,把娘亲外公舅舅们的亲情视若珍宝,也不至于那般依赖凤律的陪伴。但他孤独了太久,已经忘记了取悦自己的滋味。
或许他应该试着接纳何静书,他已入太上忘情之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