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总是黑得很快,老旧的楼道里漆黑一片,照明的灯泡已经坏了很久,一直没有物业来管。余江月熟练地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前方,一步一步爬上楼。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中响起,黑暗被光源驱散,又在身后聚集成浓厚的一团。不知道会不会有都市夜谈中的妖魔鬼怪藏在里头,等着一个好时机来将他撕咬吞噬。
回家,洗澡,睡觉。余江月每日都重复着这样规律的生活。
照例,他本该十点前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准备迎接一天中最安心的睡眠,刺耳的来电铃声却突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21:21,距离勿扰模式自动开启还有9分钟。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今天晚上弄好,明天一早交给您……”
余江月放下手机,看着通话界面上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动。他在等对方挂电话。
——傻逼。
他在心里说。
不论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他总会在早晨6:00闹钟响起第一声时睁开眼睛。余江月同往常一样从冰箱中拿出两颗绿叶蔬菜和一个鸡蛋放进煮挂面的锅里,维生素和蛋白质能让他身体健康。他不喝酒,不抽烟,生活规律,像对待一个Jing密贵重的机器一般仔细呵护。
早晨的地铁和他一样准时,余江月照例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办公室里还是空荡荡的,他看了一眼台历上标注的重要工作节点,心里盘算着进度,给工位上肥厚的虎皮兰浇了点水,又抱着杯子慢悠悠去茶水间给自己泡茶。他一直分不清架子上摆着的龙井、毛尖这些名字代表着什么样的差异或者特色,只随手拧开一个罐子,捻出两搓干燥蜷曲的茶叶,熟悉的香气便很快在沸水的冲泡下迸裂开来。
茶能静心,能安烦思。
“江月,这个月的分析会议提前到了下周二,这个报告辛苦你明天上班前做出来给我哦,领导等着要看数据。”
“好的英姐。”
余江月总是最忙的那个人,所有的数据只要出具他手,便不会有一点错漏。部门的同事之前只是拜托他检查,到后面逐渐演变成了所有的数据工作都成了他一个人的工作。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部门主管也有些心虚,主动打报告申请给他加了工资。至此之后,他的银行卡里每个月多出了326块,这就是他所有额外工作的报酬。
晚上部门团建,余江月端正地坐在最角落的座位上。他不喝酒也不喝果汁,面前只摆着一杯白开水。包厢里的阵阵笑闹声像电钻一般扎得脑仁发疼,此时墙面上的时钟刚转过八点,又有人起哄着要去续下一摊。
烦,很烦。
余江月被裹挟着向前,他想回去洗澡,想睡觉。
一群人闹哄哄地起身朝门外走去,领导油腻肥大的指头开始攀上了身边人纤细的脊背,然后慢慢往下,像一堆绞在的白色rou虫。那个女孩子的工位在他的斜前方,大家都叫她林林。
余江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跟在后头,前面的吵闹仿佛与他无关。或许即使自己现在走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吧。
他看着领导醉醺醺的侧脸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不觉有些走神。街边的霓虹灯下站着一个卖气球的老人,飘在他头顶上的气球挤挤攘攘,随着晚风摇晃。
路边很吵,引擎声,脚步声,谈话声,乐声,这些声音交织成一片杂乱厚重的网,余江月却在其中清晰听到了气球之间碰撞摩擦的声响。像层层蛛网上传来的轻微颤动,那么轻,却仿佛一下就触及到了他的心脏,所到之处都不禁随之战栗。
老人感受到他停留的目光,往下拉了拉手中的绳子,忍不住殷切地朝他看过来。余江月有些抱歉,他匆匆移开目光,快步跟上前方同事的脚步。
人群在路边缓慢移动,忽然停下了前进的步子。余江月看到林林转过身,一边大声讲着电话,一边在人群中扫视。她喝了点酒,有些站立不稳,眼神却闪闪发亮。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次实在对不住,家里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她分开人群,朝他的方向走过来,中途却被三两个人伸手拦住:“别走啊,还要去唱歌呢,你这是不给老大面子……”
林林佯装生气地拍掉揽着她肩膀的手,又笑了起来,年轻娇艳的面孔在陆离的灯光下像宝石一般流光溢彩:“这次告个早退,下次我请客,我请客好吧,这一块的地方随便挑。”
而后又越过好几人,遥遥指着他说:“麻烦江月哥送我回去吧,他没喝酒。”
围在林林身边起哄的男同事一个个都齐齐看向了他,或妒忌,或轻蔑,或促狭,还有些跟着起哄看热闹的,余江月统统一个都没理。他坦然迎上大家齐刷刷的目光,站在原地,好看的嘴唇微微抿起又很快分开。
他想要快点回家,所以开口应了下来:“好,我送你回去。”
“别一送送到酒店里去啦”,有好事者开始起哄,挤眉弄眼的模样恶心至极。余江月忍住想要皱起的眉头,嘴角扯出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