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兆不解。
井稚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很忙,每天都忙得要死,昨日她抱着一包不知摘的鲜果来寻我分享,见我忙碌时说了什么?”
兆愈发疑惑:“说了什么?”
婧除了兴趣爱好略有点刺激人,也没别的毛病了,就算她同井稚聊草木骨骼也不至于让井稚觉得她不适合继位。
“她让我不要那么辛苦。”
“孩子心疼你有什么问题?”
“为了氓隶累坏了身子不值得。”
兆噎了一瞬。“为何?”
正常的劝解理由不应该是累坏了身子耽误了国事,氓隶岂非要更遭殃?
婧的神情更加一言难尽。“她说供养王侯贵族是氓隶的义务,王侯贵族没有善待氓隶的义务。对氓隶好是仁善,对氓隶不好是本分,怎样都是可以的。”
“为何?”
“她说权力来源于血统,非是如上古时一般由氓隶推举,权力来源既与氓隶无关,没有道理要在意氓隶如何。”
兆:“....道理是这样,但氓隶若是活不下去了,会造反的。”
“我也这么说了。”
“那她如何说?”
“可以让氓隶过着最低的死不了的生活,只要不会死,那么即便过得差点氓隶也不会造反。”
兆道。“都有了权力,怎么也应该做得好点,让氓隶们过得好点。”
井稚暴躁道:“我也是这么说的。”
兆无力的问:“她又说什么了?”
“人的时间与Jing力是有限的,应该用在必须的事情上,不是必须的事情,没必要投入太多的时间与Jing力。”
兆咬牙:“谁教她的?”
“她自己听先生读史书时思考的。”井稚的神情愈发的复杂。“她只听了几遍便将听过的所有史书给背了下来,对了,还有自己的见解。”
兆没问都怎么个见解,也不需要问,他已明白为何婧不同意让婧当嗣君,但他也不死心。“她现在还小,想法还不成熟,我们再教教。”
井稚无言,她觉得,婧不是想法不成熟的胡思乱想,她是真的很认真的思考过,有着自洽的逻辑。
“那你努力,我看好你。”
“孩子是咱俩一起生的,凭什么就我努力?”兆不悦。
井稚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你要让她当嗣君,国君之位是你家的不是我家的。”
井稚出征后兆思考了一番最终决定带熊孩子出门溜溜,觉得熊孩子如今的想法就是一直生活在台城里,没见过民间疾苦的问题,带她出去见一见民间疾苦,肯定能有所改变。
夏苗是个好机会,而且带崽崽们去夏苗,也能更活泼一些。
事实证明兆的想法没毛病,两只崽崽出了台城就跟撒手没的狗子似的,但小崽崽的活泼方向不太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小崽崽从早到晚的抓着人请教问题。
“请问一个问题,奴隶是人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是?”
“奴隶卑贱。”
“卑贱在哪里?”
“很多。”
“比如?”
“奴隶血统很卑贱,还有你看奴隶脏兮兮的,生得又那么丑陋,看着就恶心,这还不卑贱?”
“可是我们身边伺候的奴隶就挺好看也挺干净的。”
“那是因为他们与我们走得近,得到了我们的恩赐,那不是因为他们真正的模样,是我们赐予的。”
“这样啊?那贵族是人吗?”
“自然是人。”
“那贵族为什么是人?”
“因为我们高贵。”
“高贵在哪里?”
“我们血统高贵,祖上可以追溯到创建了帝国那些伟大的先贤。”
婧思考了一瞬,问:“也就是说,我们的血统之所以高贵是因为我们是先贤的后代,而先贤高贵是因为先贤创造了帝国。”
“对。”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高贵的应该只是先贤吧,是他们很厉害,创造了帝国。”婧觉得这逻辑有点问题。“我们又没创造帝国。”
“可我们是先贤的后代呀。”
婧回以懵然的表情。“所以?”
“世上有那么多,却独独是先贤们创造了帝国,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
“说明了先贤们是与众不同的,生而高贵神圣,继承了他们血脉的我们自然也生而神圣。”
婧思考了一瞬,问:“那氓隶们的祖先是什么?”】
“自然是氓隶。”
婧懂了。“高贵者的血是神圣的,所以神圣者的后代生而神圣,卑贱者的血是低贱的,所以低贱者的后代生而低贱。”
“对,就是这个意思。”贵族赞许的看着一点就通的小家伙。“不过这些道理你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到处说,容易给你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