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了,大师父之言,未必真切。”舜仪回到床上,把被子理了一理。
闻雪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孤冷之感在心中闪过,梁阿丑蜷缩在角落,道:“郭守缘这老道倒是去陪你了,嗐,有的人真可怜。”
舜仪把床上的书拿到手中,愣住了,低声道:“雪儿。”
“你回去以后,若空闲了,多多写信与我,你要出嫁,也把喜讯传与我。”转过身来看看闻雪,她只看着自己,凄然地答了一声好。
梁阿丑站了起来,笑道:“好,丫头,我们走吧。”于是叫狱吏开了门,二人离开了大牢。
墙上的夕阳光影渐渐暗了下去,舜仪立在原地,心中不住念叨着一句话。
☆、第十九章
七月初四,闻雪与梁阿丑同回了娄县她姐姐家,在那边过了一个多月清闲日子。
闻霜本就觉得梁阿丑丑陋古怪,闻雪与他交好,实在叫人看不透,又因他借闻雪之故寄居在自己家中,更是心生厌恶,看在他曾照顾闻雪,怀谦也喜他不拘小节的面子上才容忍了他。梁阿丑对她全不在意,每日或编些小玩意,或与闻雪到田间地头一面玩乐一面做事,或教闻雪学棍棒和手艺,每隔三四日就去镇上兜售自己的小玩意,回来时总提着一壶酒并一两个下酒菜,然后掏出几个铜板交与闻雪,自己留下两枚,道:“这份是老浪子的。”他亦从不与闻霜怀谦两夫妇一桌吃饭,总是让闻雪送进他屋里来。
七月中旬,虽已立秋,天尚热着,田间水稻已长成一片金海,怀谦夫妻虽以织绢刺绣为主业,仍有两亩半地,近日也是分外劳碌,怀谦自官府中服劳役归来方三日,便要收割稻谷,为的是不使劳役与收割之期相冲犯。
那梁阿丑是个江湖艺人,向来不事农桑,闻雪因父亲去世时尚年幼,只有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只得把田产都卖与他人,也不曾割过稻谷。梁阿丑思量自己身为客人尚可不下田去,谅闻雪怎能避免?于是自己也不闲着,到田间去看看。
怀谦闻霜与一众农人正在俯身刈黍,头上日光炎炎。梁阿丑从田边主道上过来,看他们把千层金浪推倒,偏不曾看见闻雪,左右搜寻一番,见她在田边树下结草环,身侧放着水壶干粮。
梁阿丑笑了笑,转身到她面前,蹲下身来道:“丫头,做这差使可还受得?”闻雪抬起头,将他瞟了一眼。
“诶,你连个手绢也不带的?头上汗蒸蒸的。”梁阿丑又笑道,接过闻雪手中草结,三下两下就结好了,随即坐在地上帮她结起来,不出一会儿,闻雪叫道:“够了够了。”原来他只顾自己手快,这一会儿功夫结了许多,几乎用不着了。
梁阿丑道了一声好,把手中草结抛下,对闻雪道:“去走走吧。”闻雪应允,二人便来至一处水塘,让闻雪洗了个脸。
水塘距田边不及百丈远,搭了石阶,塘沿也围了一圈石头。闻雪下了石阶,一股凉气铺面而来,回到树下,又觉热得不了,四面俱是热气。
日头升到正上方,田里人都一个个直起了腰,响起一片聒噪之声,又一个个从泥地里拔出双足,踏着草鞋向这几棵树下来了。
闻雪最受不得和一群人挤在一处,因等姐姐姐夫过来了,便对梁阿丑道:“梁大叔,我们去别处好么?”梁阿丑点点头。闻雪取出两个夹了腌菜的饼,递一个与梁阿丑,梁阿丑接过了,二人一面啃,一面在田埂上走,风吹过来,虽是热的,总算比日头凉些。
到了下午,闻霜先挑着一担稻禾回家去了,怀谦欲叫闻雪与梁阿丑也回家去,梁阿丑却道:“老浪子来替你老婆割上一会儿!”说罢,握起镰刀,脱下草鞋,踩进泥里。他的腰是比不得农人能弯一两个时辰的,每隔两三刻钟便要立起来,随后将自己割的稻禾抱上田埂,对闻雪道:“丫头,快来替我捆缚!”闻雪便如得了召命一般,跑到他身边来。
后经打稻、晒稻、脱壳,又翻田再种,如此忙活了半月,终于忙完。这其间,梁阿丑也数度参与,闻雪则是常替他们煮饭洗衣,总算消减了闻霜心头一些厌烦之意。
到了八月十三,正值中秋佳节前两日,闻雪与梁阿丑一同到县城中去,梁阿丑做了许多灯笼,留了四个与怀谦闻霜,其余的皆拿起去卖给县城商铺了。到城中,给闻雪买了副坠饰,思量舜仪翠屏所赠衣物甚多,闻霜也是Jing于裁衣刺绣之人,便不再买,只包了八个小块月饼,豆沙、杏仁、桂花、枣泥各两个,他两个就在城中游荡,不期才游了半个时辰,忽然落了一阵秋雨,闻雪怕包中月饼被淋坏了,忙躲到一间小酒店里避雨。
小二上来问要点什么,梁阿丑也觉腹中饥了,于是叫打半斤酒来,又叫两样小菜并一道红烧鱼,因笑道:“丫头,你会饮酒么?”闻雪答道:“两杯就醉,实是不会。”梁阿丑道:“理该饮上一杯。”
闻雪叹了一声,端起杯盏,缓缓地饮了起来。二人吃过饭,出得门来,雨已停了,有几分凉意,闻雪觉得两眼忪忪的,复在街市上行了两刻钟,便要回家。
八月十五夜里,一整夜没有下雨,月亮亮得很,门前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