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眼眸轻转,说得云淡风轻,好似牵扯到随意的琐事一般, 短短几句,便能将是非转了个头说。
徐泾常看向他,折服于他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能力。
他又道:“丞相一次眼拙,跟了三皇子,所幸及时止损。那日你在朝堂上揽了所有罪名,不就是发现他已有背弃你的心思,你才做了分道扬镳的打算吗?”
徐泾常想起此事,不由得心下一冷。
那日的前一日,他以二人联合为利找他,但他并未答应。而他当时胸有成竹,轻笑一声,让他去试探三皇子对他有无异心。
这试探的方法,便是那夜在书房中偷罪证,徐泾常劝胥敛易保管好证据,去书房仔细察看一番。而胥敛易到了书房,明明感受到有人,却还是走了。
胥敛易早有了弃徐泾常的心思,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丢了一个大包袱,想着勾搭东胡的美梦。
“胥敛易这么蠢笨,能为一个东胡公主,就想抛弃了糟糠之妻,他得天下的方式,便是本末倒置了,这样的人,怎能当一个君王?”明月道。
三皇妃徐若仪是徐泾常小女,徐泾常对小女素来疼爱,才将她嫁给了胥敛易,以更表明他的忠心。
“丞相的忠心表错了人,可惜了,徐小姐的前程也被断送了。”他悠悠感慨。
说到徐若仪,徐泾常停住了转动佛珠的手,问道:“若是殿下能不计前嫌,收下小女,我便为殿下臂膀,助殿下成大业。殿下觉得,如何?”
“不怎么样。”明月似笑非笑,道,“丞相方才说了半天,就是想为自家小女重新谋个好前途吧。你可知,你的女儿不是送来送去之物,她随佛之心明显,丞相可莫要强求了。”
“一次强求已经有了如此悲剧,那第二次,又能好到哪里呢?何况岁寒,已有婚约,岂不出尔反尔?”他倏地收了扇子,不再言笑,撩开衣摆站起身。
“殿下何不再考虑……”徐泾常也站了起来。
未等他说完,明月道:“丞相应该吃一堑长一智,便知晓用联姻达成的合作,不会长久。”
徐泾常抿了抿嘴,嘴下的皱纹像跟跟细丝,拉着不愉快。
明月走了出去,最后丢了几句话:“忘记说了,三顾茅庐是求贤臣,我非刘备,不会含恨而终;丞相也非孔明,不能匡扶济世。你我皆非善者,以共利而结盟,仅此而已。”
亏他还用三顾茅庐来奉承他,以此抬高自己出山的价值。徐泾常那双鹰眼混沌,却释放冷意,自己那套在胥岁寒身上毫无用处。
胥岁寒说的没错,双方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共利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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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热得燥了,马车停在了寺庙门口,柏清清收拾好了行李,临行前还和隔壁的徐姐姐道了别,才不情愿地踏上马车。
几日寺庙游就这么结束了,她面对的未来,又是那个人多事多任务也多的京都城,复杂诡谲。
“清清,我来帮你。”明月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他用手帕给她擦汗,还替她拿了行李。
她顺从地给了他,自己弯腰想进马车里,却听寺庙里传来一声:“两位施主请留步。”
了悟大师抬手挽留,他的后面跟着好几个僧人,他站在最前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柏清清跳下了马车,也做了合十礼。
“施主在慧和寺里小住了几日,贫道有些小礼送给施主们。”了悟大师说着,旁边一个小和尚呈上一个盘子。
他拿出盘子上的佛经,给明月:“此佛经是贫僧亲自所抄,望施主日后勿忘行善,能够静心。”
“多谢法师。”明月看着那卷佛经,面上不显,只笑了一下便单手接了过来。
了悟转向柏清清,竟多走了几步,到她身前,他掏出一串佛珠:“贫僧看施主有缘,送施主一串佛珠。”
“施主既来之则安之。”他将那串佛珠套进了柏清清的右手上,声音只共她听到。
“大师……”她陡然抬头,心道难道了悟大师看出来了!?
了悟不言,慈善一笑,摇头走了回去。
她望着这串黄蜡做成的佛珠,圆润剔透,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阿弥陀佛,施主保重。”了悟道。
“阿弥陀佛。”他后面站着的几个穿袈裟的僧人,皆做了合十礼。
柏清清也毕恭毕敬地回礼,只是她一抬头间,总觉得有一道目光,Yin恻恻地射向她。
她被人看得甚是不舒服,瞥到那道目光的主人,一个中年僧人站在一众僧人里面,他那双眼似鹰,仿佛要扒开猎物般盯着她,他与了悟大师遁入佛门的感觉完全不相像,若说不是个出家人,也无人会怀疑。
对方的相貌深深地印在她的脑里,她蓦地抖了一激灵。
明月悄无声息地前她一步,正好挡住了对方的目光,他对了悟作了简单的道别。
“法师们保重。”他迅速说完,牵起柏清清,带进了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