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不生——
那更难了。
女子落胎之苦,并不比怀胎十月轻松,沈燕回舍不得舒明悦受苦,更何况,落胎落的是北狄可汗之子,若是让虞逻知道,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思忖的越多,心头的担忧便越多,沈燕回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直跳、
哪怕战场逢绝路,都没有此时此刻忧心忡忡。
然而一抬头,竟瞧见舒明悦红唇微翘,乌黑眼瞳里簇着一抹浅浅的期待。沈燕回一愣,紧接着勃然大怒,脑袋气得嗡嗡作响。
她竟然还高兴!?
舒明悦一扭头,便对上了沈燕回,只见他眼神冰冷,不见任何清俊温和,顿时心头一吓,连忙收敛了神色,将脑袋埋得低低。
她死死地咬住唇,模样不安又害怕。
沈燕回神色一滞,彻底把自己气没了,抬手狠狠地摁了两下眉骨。
他闭眼又睁开,哑声道:“胡太医,悦儿此……”
胡太医收起脉枕,缓缓摇头,笑着打断,“将军别担心,殿下的身体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肾虚之症,才致月事推迟。臣一会儿给殿下开副药方,喝上十天半个月,调理一番便可大好。”
话音坠地,两个人都愣住了。
舒明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肾虚?”
沈燕回皱起眉,“你说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问。
舒明悦着急,一把拉住太医胳膊,“你再诊诊,我不是怀……”
沈燕回一个眼刀子瞪过去,她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舒明悦手指回缩,低头不吭声了。
胡太医不明所以,疑惑看看两人,“怎么了?”
打死胡太医也想到不到,眼前这个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敢胆大妄为到与虞逻婚前越界,还越到了纵欲过度的地步。
此时此刻,还以为小姑娘住在这深山佛寺,心情烦闷呢。
胡太医安慰道:“殿下此症,应是饮食不当或者忧虑过重导致,并无大碍,放松心情,改善饮食便会好。”
好一个肾虚。
沈燕回自然听懂了,脸色黑如锅炭。
这句话,并不比悦儿怀孕的结果让他好受。
沈燕回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先前那拳打轻了,太轻了,他应该直接取了虞逻的狗命!这个畜牲——
舒明悦也听懂了,一张雪白脸皮红成了熟蟹,恨不得钻入地里去。
这些时日,她的确有些急……
都怪虞逻!
舒明悦感受到沈燕回如凌迟般的眼神,唇瓣咬紧快哭了,手指尖掐掐,在心里把虞逻骂了八百遍,都怪他!她想要,他就任她胡来,不能拦一拦她吗?
殊不知,虞逻那些天欲-仙欲-死,白天恨长,晚上恨短,只想把她再摁在榻上三天三夜……
拦她?绝无可能。
……
客院外。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被禁军拦着,不得入内,他容貌英俊,左嘴角上挂着的一抹乌青颇为狼狈。
正是被沈燕回赶出来的虞逻。
虽然之前说了“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也不能没有娘”那样的话,但实际上,虞逻并没想把两人婚前越矩的事情闹大。
他可以不顾名声,但舒明悦不行。
两人的事情,只要皇帝、舒思暕和沈燕回知道就行了。
他站在门口徘徊,心中的滋味很难用言语描述,一种既期待又忐忑的感觉。
医师可诊完脉了?
悦儿如何?可有身孕?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似有人来。
虞逻五官敏锐,猛地回过头去,便觉一只冰冷金黄的东西朝他摁来,下意识地抬手一挡,一抹灼热的炙烧感自掌心烧来。
那抹震荡来得又快又猛,如同水波一般轻荡开来,席卷了全身。
……
屋内,胡太医写好药方,递给了沈燕回,又偏头看向舒明悦,笑道:“殿下别怕,这剂汤药不苦,一日一碗即可。”
舒明悦埋着脑袋,窘迫点头。
随着胡太医离开,屋室重归寂静,舒明悦立刻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闷声道:“大表哥,我真的知错了,你别骂我了。”
沈燕回盯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来人!”
舒明悦吓得身体一颤。
阿婵一直在门口候着,闻声连忙推门入屋。
沈燕回把药方递给她,吩咐道:“派人去抓药,每日喂公主喝一碗。”
阿婵双手捧药方,“是。”
沈燕回站在床畔,“出来。”
舒明悦羞得无地自容,快哭了,“大表哥……”
沈燕回却声音冰冷,面容冷厉,丝毫没有缓和之意。
舒明悦突然后知后觉,比起哥哥生气,她更怕大表哥动怒,她又窘迫又害怕,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发跪坐于床,显然一副认错的模样。